雷霆撕裂天幕的暴雨之夜,村口最年长的长老枯瘦的手指像鹰爪般扣住他,将他从简陋的茅屋里拖拽出来,当着全村人的面,指向那被天雷劈成焦炭、还在冒着青烟的稻草人,声嘶力竭地嘶吼:“灾星!他就是克死爹娘,还要克死我们全村的灾星!”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浆砸在他脸上,小小的身躯在风中瑟瑟发抖,却咬着牙不肯哭。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打死时,一个身影撞开人群,扑到了他面前。
是村长家的小女儿,洛昭然。
她还没他高,却努力踮起脚,用小小的身子护住他,张开胳膊挡在那些充满恶意的村民面前。
雨水打湿了她漂亮的花裙子,也浸透了她怀里那块用油纸包着的、还带着余温的烤红薯。
她倔强地回头,把红薯塞进他冰冷的手里,用清脆又响亮的声音对所有人喊:“我不信!你们胡说!阿奴哥哥救过掉进河里的小鹿,他的心是热的!”那一刻,她湿漉漉的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坠落,比天上的雷光还要亮。
记忆的洪流与现实的杀机轰然对撞,青奴握着神机弩的手剧烈地一颤,弓弦发出的嗡鸣仿佛是他神魂撕裂的悲鸣。
那枚淬炼了足以湮灭巫族神魂剧毒的焚心钉,目标,正是那个曾用一块烤红薯温暖他整个童年的女孩。
寒渊的杀意早已凝如实质,周遭空气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一柄薄如蝉翼的冰刃已在他掌心凝聚成形,其上流转着森然的幽光,只待那焚心钉飞向洛昭然的瞬间便会后发先至,将其在半空中击碎。
可他预想中的一切并未发生。
只听“嗖”的一声破空锐响,那支致命的焚心钉竟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堪堪擦着洛昭然的衣角而过,最终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钉入众人脚下坚硬的冻土之中!
“轰!”
一声闷响,钉子没入之处炸开一圈直径数丈的漆黑毒雾,雾气所过之处,冰层消融,草木枯萎,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这惊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寒渊凝聚的冰刃缓缓消散,他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罕见的错愕,猛地回头望去。
只见青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神机弩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抬起颤抖的双手,摘下了那张象征着无情与杀戮的青鸾卫鬼面甲。
面甲落地,露出一张因常年不见天日而显得过分苍白的脸,汗水浸透了他的鬓角,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他没有理会寒渊审视的目光,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那个刚刚从昏迷中被惊醒的洛昭然。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与赴死般的悲壮。
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他停下来,从贴身的怀中,掏出一件被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一块被烈火焚烧过的焦黑残片,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珍贵兽皮制成的地契,上面“南荒”二字几乎无法辨认,可翻过来,背面用不知名血墨烙印的几个小字却在幽光下若隐若现——“万器冢·归氏藏图”。
“这是……我娘被天律司处死前,拼死藏在我襁褓里的东西。”青奴的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每一个字都透着无尽的痛苦与压抑,“她说……有些真相,比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天规,更重。”
洛昭然的眼睫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但当看清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吐出了一个久远到仿佛来自前世的称呼:“……阿奴?”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瞬间烫伤了青奴的心。
他猛地别过脸,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瞬间泛红的眼眶,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冰冷:“别叫我这个名字。当年的阿奴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背叛天律、罪该万死的逃奴。”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那块残破的图契递了过去,动作却无比郑重。
“玄穹子那个伪君子,已经在归墟第九阵眼布下了‘焚魂炉’!他骗了所有人,他不是要封印你,而是要以你的巫族神魂为引,将你活活炼成开启归墟大门的钥匙!七日之内,只要你踏入归墟半步,便会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这条路……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寒渊缓步上前,他每走一步,脚下的冰面便凝结得更厚一分,冷冽的气息如同刀锋,直指青奴的后心。
“你违令放人,按律,当诛。”
青奴闻言,竟发出一声凄凉的冷笑,他转过身,毫无畏惧地迎上寒渊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目光:“那又如何?你们天律司,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神官,口口声声说她是灭世的灾星,可我亲眼见过!我见过她耗费自身灵力去救活一只将死的雀鸟,见过她用巫族秘法让一口枯了百年的老井重新涌出甘泉!如果救死扶伤、泽被苍生被称之为‘灾’,那你们眼中至高无上、草菅人命的天规,才是这世间真正的祸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