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祭道之内,并无日月,只有永恒的昏暗与死寂。
洛昭然踏上的第一级台阶,脚下便如踩碎琉璃,炸开一片猩红的光影。
婴儿凄厉的啼哭声穿透耳膜,瞬间将她拖入无边血海。
十二具干瘪的尸身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围成圆阵,空洞的眼眶齐齐“望”着阶梯的尽头。
她的头颅像是被万千钢针攒刺,剧痛之下,右手腕间的血钥环嗡鸣震颤,滚烫得几乎要烙穿皮肉。
它在渴望,在召唤,在回应这片死地的某种古老意志。
灰雾翻涌,一道颀长而模糊的身影缓缓凝聚。
是夜爻,他那双仿佛蕴含着万古星辰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虚无。
“七日之内,走过心焰之路,听见祖灵低语,你便能重铸血钥,成为它真正的主人。”他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如同万载玄冰,“否则……魂飞魄散,永堕归墟。”
话音未落,四周景象骤然扭曲。
血海与尸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温暖的木屋。
一个温柔的女人正抱着襁褓中的她,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是娘亲!
洛昭然心中一颤,刚想开口,却见母亲脸上的笑容倏然凝固,化为无尽的悲怆与决绝。
女人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符,上面浸染的血迹尚未干涸。
她将玉符紧紧贴在婴儿胸口,那冰凉的触感竟如此真实。
洛昭然听见她用尽一生力气的低语:“然儿,活下去,永远别回头。”
下一瞬,女人抱着她冲出木屋,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悬崖。
崖下,血色的河流翻滚着巨大的漩涡,仿佛地狱张开的巨口。
在被吞噬的最后一刻,母亲奋力将她抛向远方,而自己则永远沉入了那片猩红。
幻象破碎,洛昭然已是泪流满面。
心痛如绞,仿佛那纵身一跃的,是她自己。
第二日,痛楚变本加厉。
场景切换到了巫族世代居住的山谷。
这一次,她不再是襁褓中的婴儿,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悬浮于半空。
天穹之上,金光万丈,无数身披铠甲的天兵神将列阵而立,肃杀之气冻结了空气。
为首那人,手持一柄金光璀璨的巨杵,威严的面容她至死也不会忘记——昆仑仙宗之主,玄穹子!
“奉天帝诏,巫族余孽,当诛!”
冰冷无情的声音响彻天地。
玄穹子高举“净世杵”,对着山谷中央的巫祠,悍然砸下!
那足以轰平山岳的一击,却被一道冲天而起的血色光幕堪堪挡住。
巫祠穹顶之下,十二位身着祭祀袍服的大巫盘膝而坐,他们以自己的筋骨血肉为桩,以燃烧的寿元为引,构筑了最后的防线。
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大巫,猛然抬头望向她所在的方向,浑浊的双眼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她的灵魂。
他嘶嘶力竭地狂吼:“以我族血脉为誓,以十二巫灵为引,封灵大阵——启!”
刹那间,十二位大巫的身躯同时爆裂,化作十二道精纯的血光,冲天而起,汇入那座守护大阵。
天地为之失色,日月无光。
整座山谷的生灵之气被瞬间抽空,凝聚成一道刺目的血色光柱,裹挟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射向了遥远的未知天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洛昭然终于明白,那一夜,根本不是一场仓皇的逃亡,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献祭!
全族人的性命,十二位大巫的魂灵,共同构筑了她的新生之路。
他们用自己的死亡,换了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啊——!”
凄厉的悲鸣响彻幽冥祭道,她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台阶上。
绝望与悔恨像是毒蛇,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血泪从眼角滑落,滴在灰白的石阶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滴血泪竟未消散,反而像一颗种子,迅速生根发芽,绽放出一朵妖异的赤色莲花,在死寂的灰雾中微微摇曳。
第五日,心魔趁虚而入,幻境变得无比真实。
她看见自己被寒渊带回了昆徒山,四肢被玄冰锁链洞穿,禁锢在一口寒玉棺中。
她的神智被剥夺,沦为一个没有思想、只会呼吸的药傀。
手腕上的双生印黯淡如死灰,与寒渊的连接若有若无,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她疯狂嘶喊,拼命挣扎,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动不了分毫。
就在她即将彻底沉沦之际,一声怒吼如惊雷炸响:“大巫血脉,岂能为人囚奴!”
寒玉棺盖被一柄巨斧暴力劈开。
断岳浑身浴血,宛如一尊从地狱杀出的魔神,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她。
可他还未来得及伸出手,数道璀璨的金链便从虚空中射出,无情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眼中满是未尽的怒火与不甘。
“不!”
洛昭然猛地从幻境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
她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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