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秘书处隐约的键盘声,也带走了那缕若有似无的清新花香。
顾衡独自站在原地,手里提着那个与他周身冷硬气质格格不入的精致保温桶。保温桶外壳还残留着一点她指尖的温度,或者说,是他的错觉。
他微微蹙眉,看着那扇关上的门。
苏娇娇。
他的协议妻子。
他几乎快要忘记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印象里,她是安静的,怯懦的,像一抹苍白的影子,与这栋别墅、与他的人生都毫无关系。他甚至在新婚夜后就再未正眼看过她。
可最近,这抹影子似乎变得……有些不同。
先是昨晚在走廊那次“意外”的投怀送抱,带着一身柔软的触感和惊慌的眼神。再是今早餐桌上,那怯生生却又带着点执拗的关于咖啡的“多事”,以及那个被他随手放进口袋的领带夹。
现在,她又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只为了送一罐……汤?
“养胃的……”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语气听不出情绪。胃部确实因为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和那杯黑咖啡隐隐有些不适,这让他感到一丝烦躁,仿佛自己的弱点被人精准地窥探并利用了。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将保温桶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金属外壳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
理智告诉他,这不过是某种刻意的讨好,或者是苏家授意她来拉近关系的手段。他应该让秘书原封不动地送回去,或者直接倒掉。
但……
他想起她刚才的样子。穿着柔软的米白色裙子,站在那里,双手紧紧抱着保温桶,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仰起脸看他时,眼睛湿漉漉的,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仿佛他的一句拒绝就能让她当场哭出来。
还有她离开时,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带着点如释重负,又带着点怕被他叫住的仓促。
演技吗?
如果是,那她的演技未免太好。好到连他那一瞬间都产生了一种自己在“欺负”人的错觉。
顾衡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了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最终,他伸出手,打开了保温桶的盖子。
一股温热醇厚的香气瞬间逸散出来,驱散了空气中冰冷的商业气息。汤色清亮,能看到里面炖得软烂的食材和几味辨识得出的温和药材,显然是用心煲了不短的时间。
他拿起放在旁边的汤勺,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
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不是外面餐厅那种浓烈的调味,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润鲜美,顺着食道滑入胃中,那隐隐的不适感竟真的被抚平了些许。
他沉默地一勺接一勺地喝着。
偌大的休息室里,只有汤勺偶尔碰到瓷盅内壁发出的细微声响。窗外是繁华的都市景象,车水马龙,而他坐在这云端之上的办公室里,喝着名义上的妻子送来的、声称是“养胃”的汤。
这感觉……很陌生。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用工作和冷漠筑起高墙,习惯了一切都在掌控和算计之中。食物对他而言只是维持机体运转的能量,从未与“关心”、“温暖”这类柔软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而这罐汤,却像是一滴不经意间落入冰湖的水,虽然微小,却清晰地荡开了一圈涟漪。
他喝完了最后一口汤,将汤勺放下,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看着空了的保温桶内壁,顾衡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复杂情绪。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内线电话。
“李秘书。”
“顾总,请吩咐。”
“下午的行程,照常。”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另外,把这个保温桶……清洗干净。”
他没有说还给谁,也没有说下一步怎么处理。
挂断电话,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和领带,那个被他放入口袋的领带夹硌了一下他的手指。他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冷峻面容,大步走出了休息室。
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停滞和那罐汤带来的暖意,都只是繁忙工作中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但有些东西,一旦开始融化,就不会轻易停止。
至少,在接下来整个下午的会议中,当胃部没有再传来任何不适的信号时,顾衡的脑海里,偶尔会极快地闪过那双带着水汽、小心翼翼望着他的眼睛。
以及那罐……味道确实不错的汤。
回到别墅的苏娇娇,心情颇好。她并没有急切地等待结果,反而更加“安分守己”地待在画室里,拿着原主那套几乎没动过的画具,对着窗外的花园,心不在焉地涂抹着。
她在等。
等一个确认,也等一个契机。
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林伯带着些许笑意,轻轻敲响了画室的门。
“夫人,”林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顾先生的李秘书来了,说是把您中午带去的保温桶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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