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上海,寒意彻骨。
娇娇的孕期进入第九个月时,整个顾公馆都进入了一种既期待又紧张的备战状态。婴儿房早已布置妥当——米白色的墙面,浅黄色的窗帘,精致的小床上铺着柔软的棉被,摇椅摆在窗边,书架上的儿童读物码放得整整齐齐。
顾衡几乎完全不去商行了,整日守在娇娇身边。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变得笨拙,夜里常因胎动频繁而睡不安稳,腰背也时常酸痛。顾衡学会了全套的按摩手法,每晚在她睡前都要仔细按一遍。
这夜,雪下得很大。
娇娇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肚子里的宝宝今晚格外安静,只偶尔轻轻动一下,像是在沉睡。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圆润的肚皮,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小生命,很快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了。
“在看什么?”顾衡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着,穿着深蓝色丝绒睡袍。
“看雪。”娇娇轻声说,“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顾衡在她身边坐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雪花在路灯的光晕里飞舞,像无数细碎的钻石,将夜晚装点得静谧而圣洁。
“宝宝出生时,说不定能看到雪景。”顾衡的手轻轻覆在她肚子上,“那该多美。”
娇娇笑了,将头靠在他肩上:“顾衡,你紧张吗?”
“紧张。”顾衡老实承认,“但更多的是期待。”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娇娇,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为我受这份苦,谢谢你愿意把我们的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娇娇的眼眶微微发热。她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不是为你,是为我们。这是我们的选择,我们的爱情,我们的未来。”
顾衡的心被填得满满的。他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夜深了,雪还在下。两人相拥而眠,窗外的世界一片洁白,窗内的温暖如春。
凌晨三点,娇娇在阵痛中醒来。
起初只是隐约的不适,像月经来潮前的隐隐作痛。她皱了皱眉,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但疼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规律,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涌来。
她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深吸一口气。手轻轻抚上肚子,能感觉到那里紧绷如鼓。
“顾衡……”她轻声唤道。
顾衡几乎是立刻就醒了。他撑起身子,打开床头灯,暖黄的光线照亮了娇娇苍白的脸。
“怎么了?”他的声音还带着睡意,但眼神已经清明。
“疼……”娇娇咬着嘴唇,“一阵一阵的疼……”
顾衡的脸色变了。他立刻翻身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赤脚跑到门口大喊:“李妈!叫陈医生!太太要生了!”
整个公馆瞬间被惊醒了。
李妈慌忙去打电话,其他佣人也纷纷起床,按照事先演练过无数次的流程开始准备——烧热水,铺产床,准备干净的毛巾和纱布。
顾衡回到床边,握住娇娇的手。她的手很凉,指尖微微发抖。
“别怕,”他的声音很稳,但握着她手的力道暴露了内心的紧张,“陈医生马上就来。我在这里陪着你。”
娇娇点头,又一波阵痛袭来,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手指紧紧抓住顾衡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
顾衡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呼吸,娇娇,深呼吸。”
这是陈医生教过的,阵痛来临时要深呼吸缓解疼痛。娇娇努力照做,但疼痛太剧烈了,她只能死死抓着顾衡的手,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陈医生在二十分钟后赶到了。他提着医药箱,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妇人——是上海滩最有经验的接生婆,姓王,是陈医生特意请来的。
“顾先生,您先出去。”陈医生一边检查娇娇的情况一边说。
顾衡摇头:“我在这里陪她。”
“产房不吉利,男人不能进。”王婆子也劝道,“顾先生放心,有我和陈医生在,太太不会有事的。”
“我在这里。”顾衡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妻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的眼神坚定,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陈医生和王婆子对视一眼,最终妥协了。
阵痛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娇娇躺在床上,额头上全是冷汗,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她咬着毛巾,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但疼痛还是从喉咙里溢出,变成破碎的呻吟。
顾衡跪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说:“娇娇,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稳,但眼眶已经红了。他看着娇娇痛苦的模样,看着她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看着她咬破的嘴唇渗出的血丝,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娇娇……”他的声音终于开始颤抖,“疼就喊出来,别忍着。”
娇娇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又一波阵痛袭来,她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手指几乎要捏碎顾衡的手骨。
窗外的雪还在下,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和汗水味,还有产妇痛苦的呻吟和男人压抑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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