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将木字玉佩塞进贴胸的衣袋,指尖触到玉佩温润的棱角时,总能想起父亲把它交给自己的那个清晨。彼时他刚满十六,父亲站在祠堂的香案前,手里捏着这块通体温润的玉佩,烛火在玉佩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墨儿,这玉佩是林家世代相传的信物,藏着关乎家族存续的秘密。”父亲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你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它离开你半步。”
那时他只当是寻常的家训,此刻玉佩贴着心口,却烫得像团火,烧得他喉咙发紧。老仆说,那些青铜面具人翻遍了府邸,砸毁了历代先祖的牌位,甚至掘开了后院的古井,显然是笃定玉佩藏在府里。他们没料到,父亲早将信物交在了他手上。
“少爷,您真要一个人去黑风岭?”老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个包袱,“老奴这把老骨头虽不中用,总能给您搭把手……”
林墨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满目疮痍的家。断壁残垣间,几个幸存的家丁正在清理瓦砾,阳光照在他们沾满血污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祠堂的方向传来隐约的诵经声,是请来的僧人在为逝者超度,经幡在风里飘得猎猎作响。
“李伯,您得留下。”林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府里需要人照看,还要麻烦您安抚剩下的族人。”他接过包袱,里面是李伯连夜备好的干粮和伤药,“告诉大家,等我回来。”
李伯张了张嘴,终究只是抹了把脸,哽咽着点头:“少爷……您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林墨没再回头。他怕多看一眼这破碎的家园,会忍不住泄了那股支撑着他的狠劲。他沿着后街往北门走,脚下的青石板被血渍浸透,踩上去黏糊糊的,像踩在未干的血浆里。路过街角的馄饨摊时,他顿了顿——从前每次出远门,母亲总会拉着他来这里,要一碗撒满葱花的馄饨,看着他吃完才肯放行。
如今摊车翻倒在路边,木柴散落一地,锅里的馄饨皮泡在浑浊的汤里,早没了热气。摊主大叔倒在车旁,胸口插着半截断剑,双目圆睁,像是至死都没明白,为什么安稳日子会突然变成这样。
林墨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他不能停,每多耽搁一刻,弟弟就多一分危险。
刚出北门,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警觉地摸向腰间的短刀,却见明月骑着一匹白马疾驰而来,青色的裙摆在风里扬起,像极了她常种在窗前的蓝花楹。
“你怎么来了?”林墨皱眉。青云宗的弟子不得擅自离山,她这是犯了门规。
明月翻身下马,将一个沉甸甸的锦盒塞进他怀里,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别废话,这是‘破阵符’和‘千里传音符’,黑风岭地势复杂,那些人说不定布了阵。”她又解下马鞍旁的箭囊,“这是我爹年轻时用的‘穿云箭’,射程比寻常箭矢远三倍,箭头淬了麻药。”
林墨捏着锦盒,指尖触到符纸的粗糙纹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想起初入青云宗时,自己总因木系修为低微被嘲笑,是明月偷偷塞给他《草木心经》的抄本;想起他炼废了三十炉丹药时,是她陪着他在丹房守了三夜,直到炼出第一炉合格品;想起……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藏在日常琐碎里的暖意。
“你这是胡闹!”林墨的声音硬邦邦的,“私自离山会受重罚的!”
“罚就罚呗。”明月仰头看他,阳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像碎金,“总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她踮起脚,往他行囊里塞了个油纸包,“这是你爱吃的杏仁酥,路上饿了吃。”
林墨的喉结滚了滚,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推着往马边送:“快走吧!我已经让人查过了,黑风岭西侧有个废弃的猎户屋,你可以先去那里落脚,等摸清情况再动手。”
“明月……”
“别婆婆妈妈的!”明月打断他,用力拍了拍马屁股,“记住,打不过就跑!用传音符叫我,我带师兄们来帮你!”
白马驮着林墨往前小跑,他回头时,见明月还站在原地,青色的身影在漫天尘土里,像株倔强的蓝花楹。他忽然想起她总说,蓝花楹的花语是“在绝望中等待爱情”,从前他只当是小姑娘的痴话,此刻却觉得眼眶发酸。
黑风岭在青州以北三百里,山势陡峭,终年被瘴气笼罩。林墨没走官道,而是沿着地图上标注的猎户小径穿行。这条路由碎石和枯枝铺就,陡峭处需手脚并用才能攀爬,好在他修习的木系心法让他能轻易感知周围草木的动静,避开了几处隐蔽的陷阱。
行至半山腰时,瘴气渐浓,能见度不足五尺。林墨取出明月给的“清瘴丹”服下,丹田处立刻升起一股清凉之意,驱散了吸入肺腑的浊气。他刚要继续往上走,耳畔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穿行。
他猛地顿住,短刀瞬间出鞘,刀柄上的防滑纹被掌心的冷汗浸得发滑。草丛里的动静越来越近,一片枯黄的茅草突然被拨开,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是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左前腿缠着布条,沾着暗红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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