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边界变薄:石屋中的双向渗透
暴风雪在石屋外肆虐了整整两天两夜。杨维冬按照约定,在第二天雪势稍缓时,帮老人修好了屋顶松动的石板。过程很艰难——他需要爬上被积雪覆盖的、倾斜的屋顶,用冻僵的手指将沉重的石板挪回原位,再用老人自制的、混合了羊毛和黏土的填料将缝隙堵死。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有好几次他差点从湿滑的屋顶滑落。但当他完成工作,爬回屋里时,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涌上心头。这是几天来他做的第一件有明确结果、能立刻看到成效的事情。简单、原始、但真实。
老人对他的手艺没做评价,只是递给他一碗热茶,又切了更多肉干。茶里加了盐和酥油,热量顺着食道流入胃里,再扩散到四肢。杨维冬坐在炉边,看着跳跃的火焰,突然开口:
“您之前说,界限会变薄。是什么意思?”
老人正用一把小刀削着一块木料,闻言动作顿了顿。他没有抬头,缓缓说:“你看见的东西,就是证据。”
“我只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杨维冬试图用理性解释。
“幻觉?”老人终于抬起头,那只完好的右眼盯着他,“那你告诉我,你修屋顶的时候,为什么一直在哼一首歌?一首你从来没听过的、用你不懂的语言唱的歌?”
杨维冬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哼歌。现在仔细回想,修屋顶时,似乎确实有一种旋律在他脑海里回响。那旋律很奇怪,既不是汉语歌,也不是藏语歌,甚至不像是人类音乐——调式很古怪,节奏忽快忽慢,仿佛模拟着某种机器的运转或星体的波动。
“那是......”他艰难地说,“那是什么歌?”
老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但这不是你的歌。是‘漏过来’的东西,粘在了你身上。”他用小刀指了指杨维冬,“你是个筛子。心里破了洞。别人的声音、别人的记忆、甚至别人的命运线,都能从你身上漏过去,也能漏进来。”
这话让杨维冬感到一阵寒意。“我是个警察,”他下意识地说,仿佛这个身份能给他带来某种防护,“我只相信证据。”
“警察。”老人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理解,“证据。眼睛看见的,手摸到的,仪器测到的,才是真的。”他放下木料和小刀,双手在袍子上擦了擦,“但高原上的老人知道,有些东西,眼睛看不见,手摸不到,仪器也测不出来,但它们就在那里。就像风,你看不见风,但你能看到草在动,经幡在飘,雪被卷上天空。风是证据吗?”
杨维冬沉默。他想起卡瓦格博的抹除,想起Ω系统那种超越物理的力量。那些确实存在,却无法用常规证据链证明。
“你心里装的事,”老人继续说,“太重了。重到把现实压出了一个坑。坑那边的东西,就开始往这边渗。”他指了指炉火,“那天晚上,你看到的,不是幻觉。是你心里那个坑的另一边,真正存在的东西的影子,被火光映到了墙上。”
“那些......是什么?”杨维冬声音干涩。
老人站起身,走到一个旧木箱前,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件东西——一个铜制的、布满绿色铜锈的圆盘,大约巴掌大小,边缘刻着密密的、无法辨认的符号,中心有一个凹陷。他将圆盘递给杨维冬。
杨维冬接过来,入手冰凉沉重。仔细看,那些符号似乎不是文字,更像是某种星图或能量回路的简化描绘。凹陷处光滑异常,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摩擦。
“这是什么?”
“我年轻时候,在山那边一个塌掉的老庙废墟里找到的。”老人坐回原位,“那时候我也不懂。后来有个路过借宿的学者说,这可能是个‘接引器’。”
“接引什么?”
“不知道。学者说,有些地方,有些东西,需要特定的‘频率’或者‘形状’才能被感知到。这个圆盘,可能就是调整频率用的。”老人看着圆盘,“我试过很多次,对着月亮,对着星星,对着雪山最亮的地方。有时候,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但更多时候,什么也没有。直到我发现,最重要的不是它对准什么,而是谁拿着它。”
他把目光转向杨维冬:“你拿着它试试。就现在。”
杨维冬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他将圆盘平放在掌心,对着炉火。起初没什么特别。但渐渐地,他感觉到掌心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不是机械振动,更像是某种能量脉冲,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
然后,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一种更直接的、投射在意识中的影像。
他看到一片黑暗的虚空,虚空中漂浮着一个由无数光点构成的、不稳定的光团。光团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画面在闪烁——一个女孩的侧脸,崩塌的青色巨石,旋转的复杂几何体,还有......一种深切的、仿佛穿越了无尽距离的渴望。那渴望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影像的边界,直接撞击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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