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的石井栏爬满了青苔,井绳在风中摇摇晃晃,绳头垂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圈墨色的涟漪。达初抱着昏迷的阿秀蹲在井边,狐火缩成一小团护着她的手腕,火光照亮她掌心那道阵图血痕——已从鲜红变成暗紫,像是被怨气蚀透了。
“师父!阿秀的手……”达初的声音发颤,指尖刚碰到阿秀的掌心,就被烫得缩回手,“这怨气在往她骨头里钻!”
毛小方的后背还在渗黑血,每走一步都牵扯着针孔的疼,却依旧挺直了腰。他盯着井里的水面,那圈墨色涟漪里,竟浮着无数张柳红绣的脸,个个张着嘴嘶吼,舌尖上缠着红线,红线的另一端,系着井底的什么东西。
“镇魂石被缠住了。”他从怀里摸出张黄符,指尖燃起金光,符纸贴在井栏上“滋滋”作响,“柳红绣把主怨种在了井底,用无数枉死魂的头发缠着镇魂石,这雾就是从井里冒出来的。”
小海的焦黑胳膊突然剧痛,他低头一看,皮肤下竟浮出根红线,正往心口钻。他想起神龛里那些绣着“海”字的布偶,突然明白:“她的主偶不是我,是这口井!我们都是她用来喂主怨的养料!”
话音未落,井里的水面“咕嘟”冒泡,钻出个巨大的布偶——足有井口那么大,用无数块碎布缝成,每块布上都绣着张人脸,有村民的,有柳红绣丈夫的,甚至还有……阿秀和小海的!布偶的眼睛是两颗巨大的黑纽扣,纽扣里嵌着的,竟是两截断指,指甲缝里还沾着红绣线。
“找到你了……”布偶张开嘴,声音是无数人的惨叫混合而成,“最后一块布,就用毛小方的皮来缝吧……”
它猛地甩出红线,缠住毛小方的脚踝,往井里拖。毛小方的斩妖剑劈向红线,剑刃却被线绳上的倒刺勾住,那些倒刺里渗出的黑血,竟顺着剑刃往他手腕爬。
“师父!”小海扑过去拽住毛小方的道袍,焦黑的胳膊撞上红线,立刻传来皮肉烧焦的臭味,“达初!用火!”
达初的狐火化作火龙,缠向红线,火焰却被布偶喷出的黑雾压得越来越小。布偶的脸突然转向昏迷的阿秀,其中一块绣着阿秀脸的碎布开始渗血:“这姑娘的血好香啊……用来缝眼睛最合适了……”
红线突然转向阿秀,达初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挡在她身前,红线刺穿他的肩膀,带出一串血珠。达初疼得闷哼,却死死抱着阿秀不松手:“有……有本事冲我来!”
阿秀的睫毛突然颤动,睁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她看着达初肩膀上的红线,又看了看井里的布偶,突然抓起地上的半截桃木剑,刺向自己的掌心——那道阵图血痕瞬间炸开,化作无数道血线,缠住布偶的红线。
“以血为引,以魂为锁!”阿秀的声音嘶哑,却带着股狠劲,“柳红绣,你的怨结在你丈夫,不在甘田镇!”
血线与红线相撞,发出“噼啪”的脆响。布偶身上绣着柳红绣丈夫的那块碎布突然冒烟,冒出的白烟里,浮现出个穿长衫的男人身影,正对着布偶磕头:“红绣,我错了……你放过他们吧……”
“骗子!”布偶发出凄厉的尖叫,开始疯狂撕扯自己身上的碎布,“都是骗子!”那些绣着村民脸的碎布被扯掉,露出里面裹着的头发和骨头,掉进井里,激起的水花溅在井栏上,立刻蚀出一个个小坑。
毛小方趁机挣脱红线,斩妖剑插进布偶的胸口。金光顺着剑刃注入,布偶身上的碎布一块块炸开,露出最里面的东西——不是棉花,是颗腐烂的心脏,上面插着根红绣针,针尾缠着柳红绣的头发。
“是她的本命怨!”毛小方的指尖捏住红绣针,“拔了这根针,她的怨就散了!”
布偶却突然收紧红线,将所有人往井里拉。小海的焦黑胳膊被红线勒得见骨,达初的肩膀血流不止,阿秀的血线也开始变淡——她的血快流干了。
“我来!”小海突然咬断自己手腕上的墨斗线,用带血的线绳缠住红绣针的针尾,“师父!拉!”
毛小方握紧剑柄,与小海同时发力。红绣针被一点点拔出,布偶发出的惨叫震得井口嗡嗡作响,黑雾里浮现出柳红绣的真容——不是青面獠牙,是个穿着红嫁衣的年轻姑娘,正坐在井边哭,手里拿着没绣完的帕子。
“他说过……会娶我的……”姑娘的哭声越来越低,身影渐渐透明,“我只是……想让他看看……我绣的帕子……”
红绣针彻底拔出的瞬间,布偶“轰”地炸开,化作无数飞灰。井里的水面恢复清澈,露出井底那块泛着金光的镇魂石,石上缠着的头发全部变成了白灰。
雾开始散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甘田镇的街道上,那些被柳红绣害死的村民影子,在阳光下渐渐消散,脸上竟带着解脱的笑。
达初瘫坐在地上,看着阿秀苍白的脸,突然哭了:“你傻不傻……拿自己的血去拼……”
阿秀虚弱地笑了笑,抬手想擦他的眼泪,却没力气:“你……你肩膀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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