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掌心余温
苏清辞被顾明远扶着站在茶园埂上时,掌心的血痂已经干透,像片暗红的枯叶贴在皮肤上。远处溶洞方向的爆炸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枪声,沉闷地滚过茶园上空,惊得茶丛里的山雀扑棱棱飞起,在灰蓝色的晨雾中划出凌乱的弧线。
“特警队已经突入溶洞了,”顾明远紧握着对讲机,指节泛白,“时砚的信号在溶洞西侧,还活着。”他侧头看她,声音压得很低,“清辞,你得撑住,现在不能倒下。”
苏清辞点点头,目光却死死钉着溶洞的方向。茶丛间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冰凉的潮气顺着布料往上爬,可她感觉不到冷,只有心脏的位置像被塞进了滚烫的铁球,每跳一下都带着灼痛感。她想起陆时砚后背的伤口,想起他将她推进暗门时那句“替我守好茶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银茶刀——那上面还沾着他的血,冷硬的金属被体温焐得温热,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触感。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嘈杂的呼喊:“找到陆队了!左胸中刀,失血过多!”
苏清辞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茶丛里,顾明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别慌!”他的声音也在发颤,“医疗组跟在后面,他们带了血浆!”
她挣开顾明远的手,跌跌撞撞地往溶洞方向跑。茶树枝桠勾住她的衣角,划出一道道口子,露水混着草叶上的泥土溅在脸上,她却像没知觉似的,眼里只有那条被特警踩出的泥泞小径。跑过半山腰时,撞见几个抬着担架往回撤的特警,担架上的人盖着白布,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串熟悉的菩提子手链——那是她去年送陆时砚的生日礼物,他说要戴到磨出包浆。
“不……”苏清辞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死死盯着那串手链。直到担架擦肩而过,她才看清白布下露出的军靴不是陆时砚常穿的马丁靴,双腿一软,顺着茶树滑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决堤。
“清辞!”顾明远追上来,把她从泥地里拽起来,“不是他!那是死士的尸体!时砚在后面,医疗队正在处理伤口!”
她被半拖半拽地跟着往前挪,耳边的枪声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医护人员的对话声。转过一道弯,就看见溶洞入口的空地上,几个白大褂正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影忙碌,陆时砚的黑色风衣被血浸透,铺在地上像朵绽开的黑玫瑰,而他胸前的茶芽印记在急救灯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血压60/40,准备输血!”
“刀伤太深,离心脏只差两公分!”
“他手里攥着什么?”
苏清辞冲过去时,正看见护士试图掰开陆时砚的手,他却攥得死紧,指缝间露出点银器的反光。她蹲下身,轻轻覆上他的手背,他的皮肤冷得像冰,只有指尖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颤动。“时砚,是我,”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松开手,好吗?”
那只手竟真的微微松动了些。护士趁机掰开他的手指,掉出来的是半块银质茶芽钥匙——原来他把钥匙掰成了两半,另一半还插在金属柜的锁孔里。苏清辞捡起那半块钥匙,冰凉的金属上沾着他的血,形状恰好能和自己的银茶刀拼在一起,像朵被生生劈开的花。
“病人心率下降!”
“肾上腺素准备!”
急救灯的光线在陆时砚脸上明明灭灭,他的睫毛颤了颤,忽然睁开眼,涣散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清辞脸上。“密码……”他的声音比蚊子还轻,血沫从嘴角溢出来,“物资库……第三排……”
“我知道,我知道!”苏清辞握紧他的手,把那半块钥匙塞进他掌心,“你撑住,我们一起去开物资库,你说过要教我认茶芽的好坏……”
他的嘴角似乎往上弯了弯,眼睛又闭上了。旁边的医生大喊:“快送直升机!准备转院!”
担架被抬起时,苏清辞看见陆时砚的手指动了动,将那半块钥匙攥得更紧了。她跟着担架跑,直到直升机的旋翼卷起狂风,吹得她站不稳,才被顾明远拉住。“他会没事的,”顾明远的声音也带着颤音,“医疗直升机直接飞军区总院,那里的专家都等着呢。”
苏清辞没说话,只是把银茶刀掏出来,和那半块钥匙拼在一起。晨光恰好穿透云层,照在拼合的银器上,茶芽与莲花的纹路严丝合缝,像从未被分开过。她忽然想起陆时砚说过的话:“莲社的老规矩,钥匙分两半,一半在守库人手里,一半在继承人心里。”原来他早就把她当成了继承人,当成了要一起守着茶园和秘密的人。
直升机轰鸣声渐远,顾明远递给她一个证物袋:“这是从死士身上搜出来的,你看看。”袋子里装着个黑色笔记本,封皮上印着朵枯萎的莲花,翻开第一页,赫然是莲社的据点分布图,每个据点旁都标着奇怪的符号——像茶芽,又像数字。
“这是……茶码?”苏清辞指尖一顿。小时候听外祖父说过,老茶商用茶芽的形态记密码,一片嫩芽代表1,两片代表2,蜷曲的代表5,舒展的代表0。她指着其中一个符号:“这个是‘3’,对应的位置是城西的老茶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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