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新茶
立夏的太阳刚爬过茶林的树梢,就把暖烘烘的光泼了下来。苏清辞蹲在朝阳坡的新茶苗旁,手里捏着把小竹剪,正小心翼翼地剪掉茶苗顶端的嫩芽。被剪掉的芽尖带着股清冽的香,落在竹篮里,很快就堆了浅浅一层,像撒了把翡翠碎。
“剪顶芽要留两叶,”陆时砚提着水壶从溪边走来,壶里的山泉水晃出细碎的光。他蹲在苏清辞身边,示范着剪下一截芽尖,“张大爷说‘立夏剪尖,促分枝,就像给孩子理发,越剪长得越旺’。你看这株,上周剪了尖,现在旁边冒出三个新芽,多精神。”
新茶苗果然比移栽时壮实了不少,紫红色的茎秆变成了青绿色,叶片舒展得像把把小扇子。风吹过朝阳坡,茶苗“沙沙”地响,和远处老茶林的蝉鸣应和着,像支热闹的夏曲。苏清辞把剪好的芽尖倒进竹篮,忽然发现有只翠绿的螳螂趴在叶面上,正举着镰刀似的前足,盯着一只停在芽尖的小飞虫。
“别碰它,”陆时砚按住她要去拨弄的手,“阿珍说‘立夏的螳螂是茶林的卫土,专吃啃叶的虫’。去年这时候,有只螳螂在老茶树上住了整季,那片的茶叶一点虫眼都没有。”
竹篮里的芽尖渐渐满了,苏清辞直起身,捶了捶发酸的腰。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手背上,把细小的绒毛照得像金丝。“这些芽尖能炒一小罐茶,”她闻着竹篮里的清香,“沈砚秋说上海有人爱喝‘立夏尖’,说比春茶多了点阳光的味。”
陆时砚往茶苗根上浇了点水,水珠顺着叶片滚进土里,“滋滋”地渗进去,像茶苗在喝水。“周伯的银茶罐正好派上用场,”他笑着说,“炒好装进去,送一罐给老先生,谢他拍纪录片。”
回到活动室时,王奶奶正坐在石桌旁择菜,竹筐里的苋菜红得发亮,像撒了把胭脂。“清辞回来啦,”她往苏清辞手里塞了颗樱桃,“张婶刚摘的,尝尝鲜。立夏要吃红苋菜,说‘吃了苋菜红,夏天不害眼’。”
樱桃的甜混着苋菜的腥气,在空气里漫成夏天的味道。苏清辞把芽尖倒进竹匾里摊开,准备等水汽晾干了就炒。陆时砚在灶台边烧火,铁锅被烧得发白,他往锅里撒了把盐,用竹刷来回蹭,“张大爷说‘炒新茶前要炼锅,盐能去铁腥’,你看这锅亮的,能照见人影。”
炒茶的时候,苏清辞站在灶台前,陆时砚在旁边帮着翻拌。芽尖倒进热锅,“滋啦”一声冒起白烟,清香瞬间漫了满室。“要快翻,”苏清辞的手腕快速转动,竹匾在锅里划出弧线,“阿珍说‘立夏尖嫩,炒久了会焦,像小姑娘的脸,禁不起烫’。”
陆时砚的目光落在她额角的汗珠上,伸手替她擦了擦,指尖的温度带着烟火气,烫得她心跳漏了一拍。“我来吧,”他接过竹匾,动作虽然生涩,却学得认真,“你去歇着,看这火候我能不能拿捏住。”
炒好的立夏尖被摊在竹匾里晾凉,绿得发亮,捏一撮放进杯里,用沸水冲下去,茶汤清得像山泉水,喝一口,舌尖先苦后甜,带着股阳光晒过的暖。苏清辞把茶倒进周伯送的银茶罐里,银器的凉混着茶香,竟生出种奇妙的醇厚。
“沈砚秋带着纪录片剧组来了,”小胖举着个啃了一半的樱桃跑进来,嘴角沾着红汁,“说要拍你炒茶的样子,还说……还说要拍陆大哥给你擦汗!”
苏清辞的脸一下子红了,往灶膛后躲了躲,却被陆时砚拉住了手。“拍就拍,”他的声音很稳,“让他们看看咱们茶林的日子,不是只有苦,还有甜。”
剧组的摄像机对准了灶台,镜头里,陆时砚正把晾凉的立夏尖装进银茶罐,苏清辞站在旁边,往罐口系红绳,阳光从窗棂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被岁月熏黄的画。沈砚秋举着场记板,喊“开始”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笑意。
拍外景时,剧组跟着他们去了朝阳坡,摄像机对着新茶苗和那只翠绿的螳螂。老先生的助理举着话筒问:“苏小姐,您觉得茶林最珍贵的是什么?”
苏清辞看着茶苗在风中摇晃的样子,又看了看身边正在给茶苗浇水的陆时砚,轻声说:“是等。等茶籽发芽,等茶苗长大,等新茶炒熟,就像等日子慢慢变甜。”
陆时砚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两人都笑了,蝉鸣在茶林里炸开,像在为这笑容伴奏。
傍晚的霞光把茶林染成了橘红色,剧组收拾设备准备回城,沈砚秋把一罐立夏尖塞进助理手里:“带给老先生尝尝,这可是清辞和时砚联手炒的,意义不一样。”
苏清辞把剩下的立夏尖分装成小包,准备给街坊们送去。陆时砚坐在石桌旁,用银茶则舀了点茶,泡在银茶杯里,递给她:“尝尝咱们的成果,看有没有阿珍炒的好。”
茶汤在银杯里晃出涟漪,映着晚霞的光,像杯盛着的夏天。苏清辞喝了一口,忽然觉得这立夏的茶,比春茶多了点什么——是阳光的暖,是蝉鸣的闹,是两人指尖相触的烫,是日子里藏不住的甜。
而朝阳坡的新茶苗,还在晚风里轻轻晃,像在说:别急,夏天才刚开始,还有很多个蝉鸣的午后,很多杯回甘的茶,等着我们慢慢品,把日子过成最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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