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立冬的炭火与旧炉
立冬的风带着股子钻心的冷,卷着细碎的雪沫子,“呜呜”地刮过巷口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抖得像筛糠。活动室的木门被吹得“吱呀”响,苏清辞赶紧过去掩了掩,门缝里钻进来的寒气还是让她打了个寒颤。
“把炭火生上吧。”陆时砚从厢房拖出个旧炭盆,是只黄铜的圆盆,边缘被炭火熏得发黑,盆底还留着几个小小的烟洞,是张大爷当年用铁钉凿的,说“这样炭灰好漏下去”。他往盆里铺了层干松针,又架上几块劈好的栗木炭,“这炭是后山采的,李叔说‘立冬烧栗炭,屋里暖得快’。”
苏清辞蹲在炭盆边,拿着火柴在松针上划了划,“刺啦”一声,火苗窜了起来,舔着松针发出“噼啪”的响,很快就把木炭引着了。橘红色的火光在炭盆里跳动,映得两人的脸颊都暖融融的,松针燃烧的清香混着木炭的烟火气,在屋里漫开来,驱散了逼人的寒气。
“张大爷以前总在这时候烧炭吧?”苏清辞往炭盆里添了块小木炭,火苗“腾”地高了些,“我记得账本里画着个围着炭盆的小人,旁边写着‘阿珍立冬总爱抢炭盆边的位置,说离火近,绣活不冻手’。”
陆时砚点头,用火钳拨了拨炭火,让火星均匀地散开。“王奶奶说,以前每到立冬,张大爷天不亮就去后山拾柴,回来就把炭盆生上,等阿珍睡醒,屋里已经暖烘烘的了。”他指了指墙角的旧藤椅,“你看那椅子,离炭盆最近,是阿珍的专座,她总说‘这位置聚气,坐着比穿棉袄还暖和’。”
藤椅的扶手已经磨得发亮,椅面上铺着块厚厚的棉垫,是阿珍用碎布拼的,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腊梅,针脚虽然粗,却透着股认真的暖意。苏清辞走过去摸了摸,棉垫里的棉絮已经板结,却依旧带着点炭火熏过的暖香。
“她在这儿绣什么?”
“绣帕子,绣鞋垫,”陆时砚笑着说,“有时也给张大爷补袜子。张大爷的袜子总在脚后跟磨破,阿珍就剪块厚布补上,说‘这样能穿到开春’,结果补得太厚,张大爷走路总崴脚,还乐呵呵地说‘阿珍的手艺,再厚也得穿’。”
正说着,小胖裹着件过大的棉袄,像个圆滚滚的粽子,从外面“噔噔”跑进来,鼻子冻得通红,手里还攥着个油纸包。“苏姐姐!陆哥哥!你们看我带什么了!”他把油纸包往桌上一放,解开绳子,里面露出几个烤红薯,还冒着热气,焦香的甜在屋里漫开来,“李爷爷在灶膛里埋的,说立冬吃红薯,冬天不冻肚!”
苏清辞拿起一个,烫得她直换手,红薯皮已经烤得焦黑,轻轻一剥就裂开,露出金黄的瓤,甜香扑鼻。“真烫,”她吹了吹,咬了一小口,软糯的薯肉在舌尖化开,带着股炭火的焦香,“比街上卖的还好吃。”
“那是!”小胖得意地拍着胸脯,“李爷爷说,烤红薯得用栗木炭的余烬焐,不能用明火,这样才外焦里嫩!”他忽然指着炭盆边的铁架子,“你们看,这上面能烤栗子吧?我昨天捡了些毛栗子!”
铁架子是块镂空的铁板,架在炭盆上正好,是张大爷当年做的,说“冬天能烤点零碎吃食”。王奶奶端着个陶碗走进来,碗里装着些刚剥好的花生,“正好,把花生也烤上,”她把花生倒在铁架上,“阿珍以前总在这架子上烤栗子,说‘炭火烤的比水煮的香’,结果烤糊了大半,还硬说‘糊的更有嚼劲’。”
李叔抱着捆干柴进来,柴禾上还沾着点雪沫子,他把柴禾靠在墙角,拍了拍身上的雪。“外面雪下大了,”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凑到炭盆边烤了烤,“老张以前总说‘立冬雪,来年丰’,看来明年又是个好年成。”他指了指炭盆边的铜水壶,“把水坐上,烤点茶喝。”
铜水壶是个扁圆的,壶嘴弯弯的像只小鸟,壶身上刻着缠枝纹,是张大爷年轻时从旧货市场淘的。陆时砚往壶里灌了些井水,坐在炭盆边的铁架上,火苗舔着壶底,发出“滋滋”的响,很快就有白气从壶嘴冒出来。
“阿珍总爱用这壶烤茶,”王奶奶往茶杯里放了些茶叶,“说‘烤过的茶更暖胃’,烤的时候还得哼着小调,说‘茶叶听着歌,泡出来的茶汤更甜’。”她忽然笑了,“有次她哼得太投入,茶烤焦了,满屋子都是糊味,张大爷却喝得津津有味,说‘这是阿珍的味道,焦了也香’。”
苏清辞想象着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炭火渐渐旺了,屋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墙上的旧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混着炭火的“噼啪”声,像首安静的歌。她拿起烤得焦香的花生,剥开壳,把果仁扔进嘴里,脆生生的,带着点烟火气。
“你们看!”小胖忽然指着炭盆的盆底,“那是什么?”
大家都凑过去看,只见炭灰里嵌着个小小的银戒指,上面刻着个“珍”字,已经被熏得发黑,却依旧能看出精巧的样式。“这是阿珍的戒指!”苏清辞认出那是账本里提过的,“张大爷给她打的,说‘立冬戴银,能避寒’。”
陆时砚用火钳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夹出来,放在地上晾凉。“许是阿珍烤火时不小心掉进去的,”他笑着说,“张大爷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没想到藏在这儿了。”
王奶奶用软布擦了擦戒指上的炭灰,“珍”字渐渐清晰起来,像颗藏在时光里的星星。“真是缘分,”她把戒指递给苏清辞,“你戴着吧,阿珍要是知道,肯定乐意。”
苏清辞接过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正好,银圈贴着皮肤,带着点炭火的余温,暖得人心安。她看着炭盆里跳动的火苗,忽然觉得,这立冬的冷,其实一点都不可怕,因为有这样温暖的炭火,有这样藏着念想的旧物,有身边这些笑着的人,就像张大爷和阿珍当年那样,把每个寒冬,都过成了暖融融的日子。
壶里的水开了,“呜呜”地响着,陆时砚提起水壶,往茶杯里注水,茶叶在热水里翻滚着,舒展成一片片嫩绿的叶。茶香混着炭火的香,在屋里漫开来,像把整个冬天的暖,都泡在了这杯茶里。
外面的雪还在下,老槐树的枝桠上积了层薄薄的雪,像裹了层白糖。但活动室里,炭火正旺,茶香袅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暖意,像首写不完的诗,在时光里慢慢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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