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香雾缭绕,金碧辉煌。苏韵瑾端坐在帝后下首的贵妃位上,目光平静地掠过殿中一排排如花似玉、青春正盛的面孔。她们大多不过十五六岁,鲜嫩得能掐出水来,眼中带着对宫廷的憧憬、敬畏或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指尖无意识地轻抚过袖口繁复的缠枝莲纹,苏韵瑾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二十二岁了。在这深宫之中,竟也算得上是“旧人”了。
“宣——第一批秀女进殿!”内侍监来福尖细悠长的唱喏声,打破了瞬间的恍惚。
首批八人,婷婷袅袅地步入,仪态万方。她们出身最为显赫。幽州谢氏的嫡次女谢氏,一身淡雅书卷气,低眉敛目,行礼时裙裾纹丝不动;云天郡罗氏的女儿,则身姿挺拔,眉宇间隐有英气,规矩亦是一丝不苟。她们的声音清脆悦耳:“臣女拜见皇上,皇后娘娘,辰贵妃娘娘。”
昭元宗面色沉静,目光如古井无波,只略略扫过,便依着既定名册,沉声道:“留牌子。” 皇后在一旁微微颔首,笑容端庄无瑕。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如同完成一项庄严的仪式。
第二批秀女,多是朝中重臣或地方大员家的嫡女,虽不及四大家族与王侯将相煊赫,亦是家中精心培养的翘楚。气氛略松快了些。其中一位姓杨的秀女,姿容明媚,尤其引人注目。当皇帝例行公事般问及“可曾读过什么书”时,她竟抬起一双灵动的眼,大胆地望向御座,声音清脆如黄鹂:“回皇上,臣女读书不多,但今日得见天颜,方知古人所言‘龙章凤姿’并非虚词。皇上……是臣女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此言一出,满殿寂然。皇后微微蹙眉,几位老嬷嬷倒吸一口凉气。然而,昭元宗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竟被这近乎莽撞的天真直言逗乐,唇角勾起一抹难得的真切笑意:“倒是伶俐。赐……修媛位份吧。”
“杨修媛”惊喜谢恩,声音都带着雀跃。这一份破格恩宠,如石子投入湖面,在众多秀女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羡慕、嫉妒、审视的目光纷纷投向她。苏韵瑾静静看着,心中无波无澜。她太了解昭元宗了,这突如其来的兴趣,或许只因这女子带来了片刻不同于沉闷规矩的新鲜感,如同精致筵席上出现的一碟野趣小菜。
第三批、第四批秀女接连进殿。时间悄然流逝,殿内熏香暖融,苏韵瑾渐感腰酸沉重,腹中胎儿也似有些不耐地轻轻动弹。她维持着仪态的端庄,但眉眼间的倦色难以完全掩饰。趁着一批秀女退下的间隙,她微微侧身,向御座方向轻声禀道:“皇上,臣妾有些疲乏,恐失仪于殿前,想先行告退歇息片刻。”
昭元宗闻声转头,见她面色确有些苍白,眼中掠过一丝关切,温和地点了点头:“爱妃身子要紧,且去后殿暖阁歇着,不必再来了。”
“谢皇上体恤。”苏韵瑾扶着茯苓的手,缓缓起身。她行动间虽因有孕而略显迟缓,但姿态依旧优雅从容。晨光透过高高的窗棂,恰好洒在她周身,为那身华贵宫装镀上一层柔和光晕。孕肚并未使她臃肿,反而赋予了她一种圣洁而宁静的母性光辉,面容在疲惫中透出惊人的柔美,宛如一幅活过来的古典仕女图。殿内众人,无论帝后、嫔妃、秀女还是宫人,目光皆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片刻,竟生出几分不忍惊扰这静谧美好的心思。
是日,共计五十余名秀女获选入宫。她们像一股股新鲜而汹涌的活水,猛然注入原本已暗流汹涌的后宫湖泊。空置已久的宫室迅速被填满,环佩叮当,笑语莺声,打破了以往的某种沉寂。新的面孔,新的家世,新的恩宠可能,交织成一张更为复杂诡谲的网。妃嫔间看似亲切的寒暄下,是暗自的打量与权衡;请安时的笑语中,藏着机锋与试探。
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地聚焦于一点:皇上第一个会临幸谁?而竞争最为白热化的,莫过于那四位家世显赫的妃子。背后是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谁都不愿在第一步就落了下风,这场无声的较量,谁也不让着谁。
于是,各式争宠的戏码轮番上演,几乎成了每日必看的宫廷剧目。今日,贤妃亲自炖了滋补汤羹,以“体恤圣躬”为由送往御书房;明日,淑妃便在御花园的“偶遇”中,与皇帝探讨新得的琴谱;后日,惠妃于水榭凉亭抚琴,琴音袅袅,欲穿云霄;大后日,德妃更是一袭轻纱,在月华如练的莲池边翩翩起舞,曼妙身姿恍若月宫仙子简书。巧的是,那夜惠妃起舞时,正逢昭元宗从辰贵妃苏韵瑾的锦绣宫中出来。
后宫无人不知,皇上最宠爱的,始终是那位有孕在身、风华绝代的辰贵妃。如今她因身孕不能侍寝,在许多人眼中,这正是一个难得的“空窗期”,一个可以趁虚而入、争夺帝王目光的绝佳机会。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仿佛一场盛大而华丽的献艺。而昭元宗,这位年轻的帝王,似乎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骤然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被众多新鲜美人竞相追捧的感觉里。他享受着她们小心翼翼的奉承、花样百出的吸引,以及那份将众人喜怒哀乐皆系于他一念之间的掌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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