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萧云凰眯起眼睛,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夕阳将那些嶙峋的岩石染成血色,像一排排裸露的獠牙,随时准备撕碎她残存的军队。
陛下,该回营了。亲卫队长萧破虏低声道,他的铠甲上满是刀痕,左臂用布条吊在胸前,北狄斥候常在日落时活动。
萧云凰没有回答。她解下头盔,让晚风吹拂她被汗水浸湿的长发。二十岁登基,二十三岁就要亡国了吗?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但她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软弱。
粮仓还剩多少?她问,声音平静得不像在讨论生死存亡的问题。
按每人半份配给,还能撑三天。萧破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士兵们已经......
朕知道了。
萧云凰转身走向营地。她的步伐稳健,腰背挺直,仿佛身上那套三十斤重的铠甲轻若无物。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这位年轻女帝的后腰处有一道未愈的箭伤,每走一步都像刀割。
营地建在山谷中的一处高地上,三面环山,只有东侧一条狭窄的通道可供出入——这本是绝佳的防守地形,如今却成了困死他们的牢笼。宁王联军在谷口筑起壁垒,像耐心的蜘蛛等待飞蛾力竭而亡。
士兵们看到女帝经过,纷纷起身行礼。萧云凰注意到他们眼中的敬畏仍在,但多了些别的东西——怀疑?怨恨?还是绝望?她不敢细看。
中军大帐前,几个伙夫正在分发晚餐: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每人半碗。一个年轻士兵接过自己的碗,突然将碗摔在地上。
这他娘的是给人吃的?老子拼命打仗,连口饱饭都没有!
伙夫吓得后退两步:小、小的只是按规矩分配......
什么规矩?饿死的规矩?士兵一脚踢翻粥桶,引起一阵骚动,听说朝廷还有存粮,专供那些当官的!
萧云凰停下脚步。萧破虏立刻上前:放肆!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士兵这才发现女帝就在身后,脸色刷地变白,跪倒在地:陛、陛下恕罪!小的只是一时糊涂......
萧云凰抬手制止了萧破虏拔刀的动作。她弯腰捡起地上摔破的碗,走到粥桶前,舀了满满一碗——不是稀汤,而是底下沉淀的些许米粒。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回、回陛下,小的叫王二狗,骁骑营第三队步卒......
王二狗。萧云凰点点头,突然提高声音,传朕旨意,自今日起,朕与将士同食同宿,每日配给减半。宫中存粮全部充作军粮,有私藏者,斩!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一碗稠粥一饮而尽,然后翻转空碗,以示一滴不剩。营地鸦雀无声,王二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起来吧。萧云凰将碗还给他,留着它。等突围成功,朕请你喝真正的粥——加肉的那种。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笑,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萧云凰转身走向大帐,听到身后士兵们小声议论:陛下都这么说了......再忍忍吧......
帐内,丞相赵元已经等候多时。这位六十多岁的老臣穿着整洁的官服,胡须梳得一丝不苟,与帐外那些蓬头垢面的将士形成鲜明对比。
陛下。赵元躬身行礼,老臣有要事禀报。
萧云凰示意亲卫退下,只留下萧破虏一人护卫。
宁王派使者送来信函。赵元从袖中取出一封烫金书信,愿与陛下和谈。
和谈?萧云凰冷笑,他勾结北狄入侵我大夏疆土,现在说要和谈?
赵元不慌不忙地展开信纸:宁王殿下愿退兵,条件有三:其一,陛下退位,由宁王继承大统;其二,割让北疆三郡予北狄;其三......他顿了顿,陛下入宫为妃。
萧云凰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杯被震翻,茶水在军事地图上洇开一片暗色:荒谬!
陛下息怒。赵元面不改色,老臣只是转达。依目前形势,我军粮草将尽,援军无望。若宁王发动总攻......
那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萧云凰的声音如同寒铁,朕宁可战死,也绝不向逆贼低头!
赵元长叹一声:陛下年轻气盛,但为一己之怒置三军将士于死地,岂是明君所为?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萧云凰的心脏。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赵元是两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就连父皇在世时也要让他三分。如今国难当头,这老狐狸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丞相此言差矣。萧云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非朕不愿和谈,而是宁王包藏祸心。即便朕退位,他岂能容我活命?届时大夏江山落入北狄之手,丞相可担得起这千古骂名?
赵元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若陛下信得过老臣,不妨由我出面周旋。或可保全陛下性命......
不必了。萧云凰冷冷打断,明日朕将亲率精锐突围,丞相年事已高,可留守大营。
赵元脸色微变:陛下!此乃险招!
险中求胜,总比坐以待毙强。萧云凰转身,示意谈话结束,丞相若无他事,便退下吧。朕要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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