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巡弋舰队”带回的奇珍异宝与惊人财富,如同在帝国沉闷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不仅是物欲的涟漪,更有思想层面的深层波动。当香料的气息尚未从京都街巷完全散去,当极乐鸟的华羽与鹦鹉的学舌仍为茶楼酒肆津津乐道之时,一场更为深远、旨在主动拥抱并理解外部世界的变革,已在帝国高层悄然酝酿。
陆沉深知,仅靠武力和商贸构建的霸权是脆弱且不稳定的。真正的强大,在于文明的自信与包容,在于能够汲取众长、不断自我更新的能力。于是,在他的极力推动和萧云凰的鼎力支持下,一项超越军事与经济的“软实力”拓展计划——“万国学识引介策”,正式启动。其首要举措,便是以帝国朝廷的名义,向已知的、拥有独特文明体系的周边国家,发出正式邀请,邀请其饱学之士、能工巧匠,前来大夏京都讲学交流。
诏令通过皇商协会的商队、外交使节以及新建立的海上航线,迅速传向四方。
首先响应的是已然臣服、渴求融入天朝体系的高丽与琉球两国。他们派出了国内最顶尖的儒学大家、精通汉诗的文士以及擅长天文历算的学者,带着谦卑学习的态度和大量珍贵典籍前来。
紧接着,来自西域的使者,不仅带来了于阗的美玉与龟兹的乐工,更应诏请来了几位深谙波斯与天竺(印度)学问的僧侣与学者。这些学者肤色各异,眼眸中带着与中原士子截然不同的智慧光芒,他们携带着用奇特文字书写的贝叶经、羊皮卷,其中蕴含着关于数学、天文、医学乃至哲学的异域智慧。
更令人瞩目的,则是几位搭乘南洋商船抵达泉州的阿拉伯学者。他们穿着宽大的白袍,头戴缠巾,带来了源自古老希腊,又经由阿拉伯世界发扬光大的学问——包括欧几里得的几何学、托勒密的天文学着作(阿拉伯文译本),以及阿拉伯人在代数、三角学、医学(尤其是外科)和化学(炼金术)方面的卓越成就。
甚至,还有两位来自更遥远的拜占庭帝国(东罗马帝国)的流亡学者,随着黑海-丝绸之路的商队,历经艰辛辗转来到京都。他们带来了古希腊哲人的原着残篇、罗马帝国的法律思想以及基督教神学典籍,其文明底蕴之古老,令人肃然。
一时间,京都的四方馆驿再次热闹起来,只不过这次住进来的,不再是战战兢兢的使节或心怀鬼胎的间谍,而是操着各种语言、穿着各式服装、代表着不同文明结晶的学者。他们带来的,不是贡品,而是知识;他们追求的,不是赏赐,而是思想的碰撞与交流。
为了妥善安置这些远道而来的学者并有效开展交流,朝廷将原“云凰学院”旁的一处皇家园林加以改造,设立了专门的 “万国学馆” 。学馆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环境清幽,设有专门的译馆、书库、辩论堂以及各学科的研究室。
一场名为 “云凰论道” 的大型系列学术交流活动,就此拉开帷幕。
论道并非闭门造车,而是在一定的规制下,面向云凰学院的优秀学子以及经过甄选的朝廷官员开放旁听。这在大夏历史上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首场论道,关乎天象历法。
钦天监的官员与来自阿拉伯、天竺的学者展开了激烈而精彩的辩论。大夏沿用已久的“浑天说”与阿拉伯学者带来的“托勒密体系”孰优孰劣?天竺僧侣提出的宇宙模型又有何独到之处?双方引经据典,演算推理,虽然语言需要经过通译转述,但数学公式和星图却是共通的语言。钦天监的官员第一次系统接触到了如此精密的行星运行模型和三角测量法,虽觉离经叛道,却又不得不为其逻辑严密所折服。
紧接着,是关于医道的交流。
太医院的太医令们,与来自阿拉伯的外科医师、精通天竺“阿育吠陀”医学的僧侣同堂论技。大夏中医的“望闻问切”、“阴阳五行”理论与阿育吠陀的“三体液说”、阿拉伯外科精湛的放血、缝合及眼科手术技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互补。当一位阿拉伯医师用特制的器械,在动物身上演示了一场精细的眼科手术时,在场的大夏医者无不震撼,开始反思自身过于依赖汤药、轻视外科的传统。
在格物堂,争论更为激烈。
大夏的工匠与学者们,向来自拜占庭和阿拉伯的学者展示了指南针、造纸术、印刷术以及初步的火药应用。而这些异国学者则带来了阿基米德的杠杆与浮力原理、希腊的火攻术(希腊火)的些许传说、以及阿拉伯人在光学和化学实验方面的探索。双方就物质构成、力学原理、乃至一种名为“逻辑学”的思辨方法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格物院的年轻学员们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来自不同体系的智慧,许多以往模糊的概念豁然开朗。
当然,儒道经义的辩论也必不可少。
高丽、琉球的儒生与中原大儒坐而论道,探讨朱子理学的心性之说;而拜占庭学者带来的逻辑思辨与法律精神,也与儒家传统的“礼治”、“德治”思想产生了有趣的碰撞。虽然核心价值迥异,但这种跨文明的对话,无疑拓宽了所有参与者的思维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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