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密使猫在桌案前,笔尖在绢布上抖得像是在弹棉花。
他一边擦着额角的冷汗,一边咬牙切齿地落笔:“……臣查,妖令乱世,蛊惑人心。问鼎台上,那姓苟的竟与蛮力女匪共坐尊位。圣旨亲临,其人竟视之如酱菜坛子,毫无敬畏之心,实乃大离王朝三百年来未有之变局……”
他正屏住呼吸,准备给这封足以让长生宗满门抄斩的密报封蜡。
“哎哟!借光借光!”
房门被一脚踹开,一个穿着灰布短衫、腰里别着块歪扭木牌的驿卒撞了进来。
那驿卒怀里还抱着个黑漆漆的瓷罐子,一股子刺鼻的酸臭味瞬间在大厅里炸开,熏得密使眼泪差点下来。
“干什么!驿站重地,谁准你擅闯的?”密使猛地合上密报,手按在圣旨的金边上,厉声呵斥。
驿卒揉了揉通红的鼻尖,浑不在意地把瓷罐子往公案上一撂,震得密使的笔架都跳了跳:“大人,别火大。咱们长生宗主说了,见各位大人连夜加班辛苦,特意遣人送来这罐最新研发的‘防伪印泥’。”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读得磕磕绊绊:“宗主说:盖公文专用,防伪加了老陈醋,遇水不晕,遇光不褪,主打一个持久。各位大人要是圣旨印泥不够了,管够,管够哈!”
“滚!”密使感觉胸口有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他一把抓起那张草纸,当着驿卒的面撕得稀碎,“区区草莽,竟敢拿这等腌臜之物亵渎朝廷公文?拿走!赶紧拿走!”
驿卒嘿嘿一笑,也不恼,拍拍屁股就走,嘴里还小声嘀咕:“不要拉倒,这醋可是花了五文钱呢,宗主说不退货款的……”
瓷罐子没被带走,就那么大喇喇地搁在圣旨旁边。
那股浓郁的醋酸味顺着缝隙往外钻,和圣旨上原本那种淡淡的龙涎香味搅和在一起,闻着像是一盘坏掉的凉拌猪头肉。
次日清晨,问鼎台下的棚区。
密使顶着一双熊猫眼,怀里紧紧抱着那卷金丝缠绕的密诏。
他身后跟着一脸肃穆、正不停推着黑晶石眼镜的史笔。
“今日,本使定要让这帮刁民知道,什么叫天威难犯。”密使深吸一口气,刚迈进长生宗划分出来的“咨询区”,步子还没扎稳,就被一群穿着打补丁碎花袄的老太太给围了。
“哎哟,这位官爷,看您这身衣裳,定是京城里来的大官吧?”一个老妪拽住密使的袖子,那力气大得惊人,密使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成年的大黑猩猩给钳住了。
“放手!本使正要宣读圣旨……”
“官爷,您给评评理。”老妪哭丧着脸,指着远处青阳观的方向,“我家那小孙儿,前些日子被那帮牛鼻子老道抓去,说是要炼什么‘人丹’。我听隔壁老王说,现在这世道不看官印看木牌,只要有长生令就能救人。官爷您手里这卷金亮的玩意儿,是不是比那木牌子还管用?能救我孙儿不?”
密使被气笑了,一把甩开老妪:“妖言惑众!此乃朝廷缉拿妖首的密诏!什么长生令?那是取死之道!你们这帮愚民,居然信一个废柴宗主……”
他猛地站定,气运丹田,正要将那卷密诏高高举起,来一发震撼全场的“天威宣讲”。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跟着的史笔突然快步上前,脸色煞白地扯了扯密使的衣角,顺手递过来一张浸透了水的湿布。
“大人……且慢。”
密使一愣,低头看向怀里的圣旨。
大概是昨晚那罐“防伪印泥”里的醋酸蒸汽太猛,又或者是这山里的露水掺了某种说不清的化学反应。
原本那鲜红夺目、象征着皇帝意志的“如朕亲临”大印,此刻在那金丝绢布上竟然像是一团化开的鼻血。
尤其是那些严厉的措辞,被那股醋气一熏,墨迹竟然晕染开来,看起来像是一群喝多了的螃蟹在绢布上跳舞。
“臣……罪该万死……”密使的手开始抖了,筛糠似的抖。
这哪还是圣旨?这看起来像是一张被醋泡过的擦桌布!
不远处的茶棚里,慕容嫣正优雅地抿着一盏碎茶。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桌上一块崭新的木牌,上面刻着四个清晰的大字:令务窗口。
“听清了吗?”她对身后的两名黑衣随从低声吩咐,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午饭吃什么,“传信给北境三十六城的所有分号。从今日起,凡持长生令的客商,入城免徭役,过关通粮道。谁要是敢卡拿要,直接按长生宗的规矩——去洗三年的马桶。”
随从愣了愣:“小姐,那朝廷的关税……”
“朝廷的税能买到这种印了符咒的木牌吗?”慕容嫣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目光投向远处的山道。
山道尽头,铁红袖正扛着那把重得能压碎青石的盟主太师椅,像扛着个草靶子一样快步走来。
“相公!相公!”
她这嗓门大得让密使手里的圣旨差点掉地上。
铁红袖“咣当”一声把大椅子蹾在苟长生面前,溅起一地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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