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使猫着腰,借着枯草的掩护,像只大马猴似地挪到了问鼎台边缘。
他怀里的密诏正微微发烫,那是掺了妖兽心头血的墨迹,只要一展开,内含的威压足以让普通武者当场膝盖打软。
密使已经想好了开场白:先是一声惊天雷喝,再亮出皇室身份,吓得那姓苟的小子跪地求饶。
然而,当他从草丛里探出半个脑袋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原本酝酿好的表情,像被门夹了的柿子一样,瞬间挤歪了。
那张象征武林至尊、曾经无数大宗师打生打死也要坐上一坐的青石太师椅,现在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椅子被强行加宽了足足一倍,用的是几块颜色都不太搭的松木板,上面铺着一层厚实的、打着几个补丁的粗布垫子。
铁红袖正大喇喇地歪在上面,一条长腿横跨在扶手上,手里抓着个缺了口的酱菜坛子,嘎嘣嘎嘣地嚼着酸萝卜。
而在那位“高深莫测”的苟宗主,正蹲在椅子边的台阶上。
他手里攥着一根削尖的木棍,正对着一个瓷碗疯狂搅拌。
碗里红乎乎的一团,冒着一股子令人食欲大开又有些刺鼻的味道。
“盐三钱,醋半勺……老金,我上次让你磨的石灰粉呢?”苟长生一边搅一边凑近闻了闻,眉头紧锁,“这色泽不够正。印泥这玩意儿,讲究的就是一个红亮,盖在那帮老家伙的地契上,得像刚放出来的血,他们才晓得心疼。”
铁红袖吐出一口萝卜皮,刚好落在椅子下的一堆鸡骨头里,顺手挠了挠后脑勺:“相公,少放点盐,咸了干得快,上次那几块木头牌子都粘手。”
“你懂什么,盐能防腐。”苟长生头也不回,随口嘟囔,“不加盐,这帮孙子万一哪天把令牌揣怀里捂发霉了,还不得赖咱们售后服务不到位?”
密使的手抖了一下,密诏的金边差点刮到他自己的脸。
这特么是宗师?这特么是能挑起天下大乱的“妖令首恶”?
他刚要起身宣诏,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随行的史笔。
这位专门负责记录民间秘辛的文官正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晶石眼镜,手里的小本子已经写了密密麻麻三页。
“且看。”史笔压低声音,眼神里透着一股近乎偏执的狂热。
台下,九大宗门的使者正老老实实地排着长队。
这些平日里鼻孔朝天的开脉境、凝气境高手,此时人手捧着一册线装的《长生令使用指南》。
领头的正是老金,他扯着破锣嗓子在最前面领读,声音极富节奏感:
“令出如宗主,违者遭雷劈!初一验真假,十五发新批!”
“跟着我念!声音响亮点!没吃饭吗?”
那帮江湖汉子一个个涨红了脸,跟着吼道:“违者遭雷劈!”
密使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看见北境慕容氏的嫡女慕容嫣,那个传说中冷若冰霜、眼高于顶的女子,此刻竟然亲自从老金手里领了一本指南,甚至还客客气气地塞给老金一袋散碎银子。
慕容嫣转过身,对身后的随从低声叮嘱:“听好了,回北境之后,所有驿站立刻腾出一间房,挂上‘长生令务窗口’的牌子。谁敢不按上面的流程申领,直接打断腿送官。”
随从有些犹豫:“小姐,这要是让朝廷知道……”
“朝廷管得了咱们的饭,还是管得了咱们的庄子?”慕容嫣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台上那个正蹲在地上调印泥的男人,“朝廷的圣旨只能让咱们去死,苟宗主的木牌子,能让咱们活。”
密使藏在袖子里的密诏,此时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感觉自己怀里抱着的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皇权,而是一卷废纸。
就在这时,一个只有七八岁大的孩童突然蹬蹬瞪地跑上问鼎台。
孩子虎头虎脑的,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怯生生地看着铁红袖:“寨主姐姐,我家狗刚才咬了青阳观的一个道士,还撕烂了他的道袍,这算不算‘打脸’?会不会被收回令牌呀?”
全场瞬间静了。
铁红袖停下了嚼萝卜的动作,求助似地看向苟长生:“相公,这题超纲了,咱家那令牌守则里没写狗咬人咋办啊。”
苟长生慢吞吞地直起腰,揉了揉发酸的腿。
他接过孩子手里的纸,看都没看,直接蘸着刚调好的印泥,在纸背面画了一个大大的、滑稽的笑脸。
“回去告诉你家狗,这事儿办得地道。”苟长生笑眯眯地摸了摸孩子的头,“不过下回注意点,咱们长生宗讲究‘三不打’。道士也是人,咬衣服可以,咬屁股也行,但不能咬脸。毕竟,咬了脸,人家就没脸在这混了,没脸混就没钱赚,没钱赚就没法给咱们交令牌年费。”
“去吧,这叫‘正当防卫延伸权’。”
全场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孩子高兴地跳下台去。
那笑声像是一记记耳光,扇在密使的脸上。
他看着夕阳下那个蹲在太师椅旁、毫无修为波动的落魄宗主,看着他身后那个随时能一拳打爆大宗师脑袋的憨憨女山贼。
他忽然明白,这问鼎台上的两人,根本没打算坐什么龙椅。
他们只是把这天下,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风寨。
密使悄无声息地缩回了身子,连滚带爬地钻入密林。
那卷金丝缠绕的密诏,在杂草中被挂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里面狰狞的血字,却再无人理会。
远处山岗上,象征朝廷威严的第七道黄旗在晚风中无声升起,但在那漫山的欢呼与笑声中,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抬头看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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