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红袖盯着那碗颜色诡异的深红液体,又抬头看了看自家相公那张写满了“你敢不喝我就敢当场圆寂”的脸,喉咙艰难地滑动了一下。
她平时生嚼虎骨都不带皱眉的,但这玩意儿的味道……怎么说呢,像是把一整座姜山的精华都浓缩进了这几口汤里,闻着就让天灵盖发紧。
“相公……非喝不可吗?”铁红袖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想把碗往外推两厘米。
“喝。”苟长生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交代后事,“为了你明天的胃,也为了我明天的命。听话,一口闷,少一滴你今晚就去跟阿土睡磨房。”
铁红袖一听这话,哪还敢耽搁,两只手端起陶碗,憋红了脸,咕咚咕咚一阵狂灌。
那架势不像是在喝汤,倒像是在跟这碗姜汤决一死战。
三碗下肚,铁红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响嗝,吐出来的气儿甚至带点火星子。
她感觉肚子里像是塞了一个炭火盆,热气顺着脊梁骨直冲脑门,烫得她眼泪汪汪的。
“真乖。”苟长生见碗见了底,紧绷的嘴角才稍微松了半分。
他伸手抹掉媳妇嘴角粘着的糖渍,又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记住了,明天苏九请客,席上不管摆出什么山珍海味,哪怕是龙肉,你也不准动筷子。你就给我死死盯着桌上的那盘酱油白白地啃你带去的鸡腿。听懂了吗?”
铁红袖有些委屈地揉着发烫的肚子,小声嘀咕:“啃鸡腿俺懂,可那龙肉要是真香咋办……”
“香也是加了料的断肠散。”苟长生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心里却在打鼓。
苏九那个疯女人,昨晚盯着那本《百毒谱》的眼神就不太对,像是恨不得把自己这张脸给缝进书里。
今晚这顿饭,名义上是赔罪,实际怕是想拿自己这个“绝世高人”当试毒的白耗子。
幸好,前世看过的那些生活百科里说过,高浓度的糖和姜能稍微挂一层胃粘膜。
虽然不能百毒不侵,但起码能争取点跑路……啊不,是反应的时间。
次日正午,山腰石亭。
苏九今天换了一身火红的劲装,虽然面色依旧透着股常年玩毒的青白,但眉宇间的傲气却快要溢出来了。
她身后站着垂头丧气的小蝉,以及一个缩在阴影里、枯瘦如柴的哑婆。
桌上的菜式极其精美,什么“花开富贵”、“金丝缠茧”,色香味俱全。
苟长生带着铁红袖入座,还没等苏九开口,他就先发制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油纸包着的、甚至还冒着油光的烧鸡腿,塞进了铁红袖手里。
“红袖这两天脾胃不调,需得‘食疗’。这鸡腿是特制的,旁的东西她一口都沾不得,苏医仙莫要见怪。”
苟长生笑眯眯地落座,眼神却像是不经意地从苏九的手指上划过。
那指尖……白得有点发青,甚至在端起酒杯时,大拇指的虎口位有一丝极细微的、由于肌肉痉挛产生的颤动。
他心里咯噔一下。
这娘们儿,不会是在菜里下了连环套,结果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吧?
“宗主说笑了。”苏九冷哼一声,亲自夹起一块嫩黄的鱼肉放进自己嘴里,细嚼慢咽后,又挑衅般地看着苟长生,“这些菜,可都是苏某亲自下厨,配比极为考究。宗主莫非……是怕了?”
“怕倒谈不上。”
苟长生叹了口气,并没有去碰那些看起来就很“催命”的菜肴,而是伸手拿过一旁阿土递过来的白米饭。
他慢条斯理地往饭里倒了半碟子陈醋,拌匀了,这才塞了一口。
“本宗主近日红尘炼心,只吃白饭。”
苏九见他不入套,眼神沉了沉,刚想开口讥讽,却突然脸色微变。
她放在膝盖上的左手猛地攥紧,额角有一层极细密的冷汗冒了出来,瞳孔竟也在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苟长生看得真切。
这就是他在《百毒谱》里刚背过的内容:乌头中毒,先麻后痛,瞳孔受损。
这娘们儿真的翻船了。
“苏医仙,这鱼……刺多吗?”苟长生语气温和,手却突然伸了过去,看似是要帮她递手绢,指尖却极快地在她手腕上的一处穴位点了一下。
那是推拿里用来排气的“内关穴”,但在这种气氛下,被他这一指头下去,苏九只觉一股热流猛地顶上了嗓子眼。
苏九原本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死死盯着苟长生,眼里全是惊骇。
他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吃解药?
苟长生缩回手,鼻尖在那滑过她手腕的指缝间嗅了嗅。
一股子淡淡的、像是苦杏仁混合着土腥的味道。
曼陀罗……还有乌头?
不对,还有一种更阴毒、更无迹可寻的死气,那是从那碗还没动过的“翡翠羹”里散出来的。
他眼角的余光扫向了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哑婆。
哑婆依旧低着头,像个木头人,但她刚才在翡翠羹里搅拌的动作,可没逃过苟长生这种死命盯着活命机会的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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