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熬夜的烟味和无声的挫败。
祁同伟的目光死死钉在白板上——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一张烧焦的“鑫隆五金店”收据复印件。
昨晚的行动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火辣辣地灼烧着每个队员的脸。
那双藏在暗处的眼睛不仅看穿了他们的每一步,还精准地投下了一颗扰乱视听的烟雾弹,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耻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每一次收缩都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抓起桌上的凉茶猛灌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胸腔里那团被愚弄的怒火。高科技失效?那就用最原始的法子,用脚板,用眼睛,一寸寸把真相刨出来!
“走!再去现场!”祁同伟抓起外套,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几个核心队员立刻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人多问一句。无声的信任和压抑的憋屈在空气中交织,化成一股破釜沉舟的力量。
城中村那栋旧楼依旧散发着混合着焦糊味和水汽的沉闷气息。警戒线外,好奇的目光像探针一样扫来扫去。祁同伟戴上手套,再次钻进305室这片狼藉的战场。
技术队的同事已经像梳篦子一样梳理过几遍,但他不信邪。他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狼,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寸被烟火熏黑的墙壁,每一块扭曲变形的金属窗框,每一堆散落的水泥碎块。
角落里,一堆被消防水浸透、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杂物堆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毫不犹豫地蹲下身,不顾污水泥泞,双手在冰冷的焦木和塑料残骸中仔细翻找。
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质的、边缘焦黑卷曲的纸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一张被烧毁大半的收据!“鑫隆五金店”的字样顽强地残留着,购买物品栏上,“电子元件、电池、定时器(简易)”的墨迹虽被熏染,却依稀可辨,日期——行动前一天!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重重一跳!祁同伟捏着这张脆弱的纸片,仿佛捏住了命运在绝境中抛下的唯一绳索。冰冷的水渍浸透裤管也浑然不觉。“鑫隆五金店…快走!”他低吼一声,带着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废墟。
五金店门脸狭窄,货品堆积如山,散发着金属和机油特有的味道。头发花白的店主面对祁同伟的询问,茫然地摇着头:“警官,那天人来人往,戴帽子口罩的…真记不清了。”一丝失望刚爬上祁同伟的心头。里屋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一位系着围裙、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店主老伴)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件未缝完的衣裳。
“老头子记性不好使了,”老太太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阅尽世事的沉稳,她推了推老花镜,目光落在祁同伟焦急的脸上!
“那天下午,是有一个男的,帽子压得低低的,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买了一大堆电线、小灯泡、电池什么的…付钱的时候,他掏钱包,袖子往上这么一蹭,”
老太太眯起眼睛,仿佛在凝视记忆深处某个定格的画面,“我眼神还行,瞅见他手腕靠上那块儿,露出来一小块刺青!那蓝色,深得很,透着一股子邪气,图案…啧,怪得很,像座山,可那山是歪的!扭着的!对,就像被人拧了一把的歪山!”
“扭曲的山峰?深蓝色?”祁同伟眼中瞬间爆发出猎人锁定猎物时的精光!王海那含糊的供词里,“穿山甲”手腕上的刺青特征瞬间清晰起来!他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激动,声音尽量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娘,您看得真切吗?那图案的大小、具体样子…”
“错不了!”老太太语气斩钉截铁,带着老手艺人特有的笃定,“那蓝颜色深得像墨,图案不大,可那歪歪扭扭的样子,怪得很!我当时心里还嘀咕呢,现在的小年轻,纹身都纹得这么不吉利了?”
这条来自生活细微观察的线索,比任何精密的电子信号都更珍贵!祁同伟立刻转身,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立刻行动!排查全市所有登记在册的‘山峰’类刺青人员,重点深蓝色、图案扭曲怪异者!优先筛查与龙腾集团、赵家核心人员有过交集,或具备基础电子知识背景的人员!速度要快!” 浓重的迷雾,终于被这来自市井的慧眼撕开了一道希望的口子!
---
高育良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林卫华走了进来,手中那份盖着省委督导组和省纪委三室鲜红印章的正式函件,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步履略显沉重。
“书记,督导组的新函件…这次,他们针对的是王大路董事长的路东集团入股审查。” 林卫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将函件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高育良拿起函件,目光快速扫过。公文的措辞“义正辞严”,字里行间充斥着“程序正义”的凛然,质疑在吕钢改制引入战略投资者过程中,对王大路的路东集团审查存在“程序瑕疵”——常委会记录显示曾有常委(如组织部长周明)提出“需对路东集团作为新晋民企的背景与实力进行更详实的补充评估”,但后续讨论记录简略,未见形成明确决议的记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