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大厅,便只剩下了几个小辈。
萧峰没有理会那些依旧沉浸在喜悦中的人,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径直落在了那个独自站在角落里的,纤弱的身影上。
他缓步走了过去。
“林妹妹,这里闷得很,陪我出去走走?”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清泉,瞬间冲散了黛玉心中所有的不安。
黛玉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二人并肩走出荣庆堂,紫鹃和袭人等人远远地跟在后面,低声说着,不敢惊扰。
阳光照耀,洒在青石板路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宝哥哥,”黛玉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今日……今日去宫里,可有什么变故?”
她虽然也为元春封妃高兴,但她更在意的,是眼前这个人。
她分明看到,在他那平静的表象下,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这不该是一件大喜事该有的神情。
“没有,”萧峰摇了摇头,语气轻松,“不过是面见圣上,宣布了这桩喜讯罢了。”
听到这话,黛玉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萧峰看着她那如释重负的模样,心中一暖,话锋却是一转,意有所指地问道:“你看老祖宗她们,都有诰命在身,今日才能得此荣耀。你想不想要,这类似的荣耀?”
黛玉心中一惊,猛地停下脚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紧张地看着他:“宝哥哥,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好奇。”萧峰笑道。
黛玉这才松了口气,她蹙着眉,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忧愁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别样的光彩。她想了想,竟是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少女的灵动与认真。
“诰命……那可是女人家最高的体面了。”她低着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小声嘀咕道,“若是有,自然是要的。我这个人,旁的倒也罢了,只是……最见不得别人有的东西,我却没有。那岂不是显得,我比旁人矮了一头?再说了,有了那个,日后走出去,腰杆子也挺得直些,省得那些嚼舌根的婆子,在背后说三道四。”
萧峰听着她这番可爱的小心思,只觉得心中被轻轻地触动了。他忍不住哈哈一笑,那笑声,显得格外爽朗。
“好!那以后,我也给你挣一个来!”
这句突如其来的,充满了霸道与承诺的“告白”,像一颗石子,瞬间击碎了黛玉心湖的平静。
她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她停下脚步,低下头,再也不敢看他,声音小得如同蚊蚋:“宝哥哥,怎么突然……说这些?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她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满是真诚与恳切。
“你若有事,请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我不想……不想当你的局外人。”
看着她这副模样,萧峰心中所有的烦闷与算计,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地,将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孩,拥入了怀中。
黛玉的身子,猛地一僵。
随即,一股温暖霸道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浑身发软,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
“无事。”
萧峰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日后,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那剧烈的心跳,和那渐渐变得滚烫的耳垂。他心中一荡,却又立刻收敛心神。他轻轻地抚慰着她的秀发,岔开了话题。
“对了,林妹妹,你从扬州到京城,这一路上,用了多久?”
“啊?”
黛玉这才如梦初醒般,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虽有些疑惑宝玉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压下心中的激动,努力回想着,小声说道:“车马……再加上乘船,走走停停的,大概……用了一个多月。”
一个月……
萧峰心中了然。
时间,还来得及。
如果要下扬州,眼下必须要快。
虽然不一定能救回林如海的命,但他至少能帮助黛玉,保住那份本该属于她的家业。他决不允许,有人欺凌他的女人!
“那说明,林妹妹的身子,其实并不弱,只是底子太虚了。”萧峰温和地说道,“我教你的那个法子,还好用吗?”
一提起这个,黛玉的心中,便涌上一股难言的甜蜜。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好像……好像是有些效果,但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
“咳嗽可还有?”萧峰又问。
“有的,”黛玉如实回答,“但是少了很多。宝哥哥放心,我会继续练的。”
“好。”
萧峰看着她那乖巧的模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今日不宜再多说,便与她告别,转身,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萧峰回到碧纱橱的小院时,日头依旧很晒。
院子里静悄悄的,与外面那鼎沸的欢声笑语,仿佛是两个世界。
贾芸和秦钟,正并排站在院子中央,扎着马步。
贾芸一丝不苟,虽然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但他气息沉稳,眼神专注,显然已经练出了些门道。
而他身旁的秦钟,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他双腿打颤,身子摇摇晃晃,一张俊俏的小脸,早已是龇牙咧嘴,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正拼命地朝贾芸使眼色。
“我说……我说贾芸……”秦钟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哭腔,“你……你有必要这么认真吗?宝哥哥可能……可能是说错了,是一个时辰,不是两个时辰吧?”
贾芸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沉声道:“哥哥说的,就是两个时辰。你再坚持坚持,快到了。”
“哎呀,什么哥哥!辈分都乱了……不行,我……我真的不行了!”
秦钟颇为不满,他怕萧峰,却不怕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贾芸。
他正想耍一次脾气,用“宝哥哥好兄弟”的身份来压一压贾芸,余光,却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是萧峰!
秦钟吓得一个激灵,那原本快要散架的身子,瞬间又站得笔直,只是那双打颤的腿,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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