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女眷们的焦心不同,另一边的气氛,则显得诡异而沉闷。
贾琏站在院中,端着茶碗,看似在赏玩院中的芭蕉,实则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心中暗道:“平日里风光无限,如今进了宫,怕是要脱层皮下来!最好是圣上降罪,将他圈禁起来,省得他日日在我眼前碍事!”
贾瑞则躲在人群的角落里,一双浑浊的眼睛,贪婪地在王熙凤和林黛玉身上来回扫视。
他心中充满了最恶毒的诅咒:“最好是贾政被革职,贾宝玉被充军!到那时,凤哥儿没了靠山……嘿嘿……”
而在这些人之外,袭人、晴雯、麝月等几个大丫鬟,则远远地站在廊庑之下,连进屋的资格都没有。
袭人早已是泪眼婆娑,双手合十,不住地向着天空祷告,口中喃喃自语:“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只求二爷平安无事,我愿……我愿折寿三年,不,十年……”
晴雯则不像她那般多愁善感,她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口的方向。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谁要是敢害宝玉,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撕下他一块肉来!
就在这表面的平静与内里的暗潮汹涌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直到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被猛地推开。
贾政那张气喘吁吁,却又狂喜不已的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大喜!元春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简单的一句话,如同一道道惊雷,瞬间炸碎了荣庆堂内那股焦虑沉默的氛围!
前一刻还心急如焚的众人,这一刻,便被巨大的狂喜浪潮,彻底淹没!
“阿弥陀佛!老天开眼了!”
贾母猛地睁开眼,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她一把扔掉手中的佛珠,颤巍巍地站起身,抓住还在喘气的贾政,声音都在发抖:“政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元丫头……元丫头她……”
“是贤德妃!母亲!是贵妃娘娘了!”
贾政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不顾形象的奔跑过,甚至连赖大都被他甩在身后。
“好!好!好!”
贾母连说三个“好”字,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若不是鸳鸯和琥珀眼疾手快地扶住,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她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好啊,好啊,元春是我一手带大的,到如今,已经整整十二年了啊……”
王夫人更是早已哭成了个泪人。
她不像贾母那般还顾着体面,只是捂着脸,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混杂着后怕与狂喜的呜咽声。那是她的女儿,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如今,成了宫里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一旁的林黛玉只觉得那颗被紧紧揪住的心,在这一瞬间,终于松开了。
一股巨大的暖流涌遍全身,让她那冰凉的手脚,渐渐有了温度。她抬起头,隔着攒动的人头,遥遥地望向那个刚刚随着贾政走进来的身影。
他依旧是那般平静,甚至有些皱眉,仿佛这泼天的富贵,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看着他,黛玉那苍白的小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一抹如雨后初晴般的笑容。她不用去问过程,她知道,只要有他在,一切便都会好。
薛宝钗脸上的笑容也很温婉。她扶着同样喜不自胜的母亲,轻声细语地道着喜。只是,那垂下的眼帘,再次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更为复杂的思绪。
“贵妃……贾家的门楣似乎变得更高了……”
王熙凤的反应最是热烈!
她一拍大腿,猛地站起身,那双丹凤眼里,早已是光芒万丈!
她几步走到王夫人身边,高声笑道:“我就说嘛!咱们家是什么人家?是开国元勋!宝兄弟是什么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这等荣耀,不是咱们家的,还能是谁家的?”
她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的权势与银钱,正滚滚而来,砸向她的胸怀。
与这边的喜气洋洋相比,另一侧的气氛,则瞬间降至冰点。
贾琏脸上的冷笑,早已僵住。他手中的茶碗,“啪”的一声,失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被众人簇拥的贾政和贾宝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贾蔷和贾瑞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震惊与失落。
“怎么会……怎么会是贵妃……”
贾蔷喃喃自语,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知道,完了。贾宝玉不仅没倒,反而因为他姐姐,成了真正的皇亲国戚。日后,这府里,尤其是宁国府,再也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珍大爷啊珍大爷,你说你怎么就招惹了那些江湖好汉呢!”
贾瑞更是如遭雷击,他躲在人群的角落里,面如死灰。他方才那些恶毒的幻想,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恐惧……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两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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