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被问得一愣,想了想,才认真回道:“奶奶这话是何意?宝二爷自然是……只是,如今确实长大了许多。您瞧他这阵子办的事,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劲儿。听说连芸哥儿那个跑腿的差事,都是他亲自向政老爷讨来的呢。”
“是啊,长大了……”王熙凤幽幽一叹,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与决断,“但他岂止是长大了,他分明是一条蛰伏的龙,如今……已然要一飞冲天了!”
她看着平儿震惊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平儿,实话与你说了吧。我之前同你提过的,那个能帮咱们的‘强大盟友’,就是他!”
平儿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她想起前些日子,奶奶与琏二爷置气后,曾神秘地对自己说,她找到了一个强大的靠山。
她当时只当是奶奶的气话,却没想到,这个“盟友”,竟会是那个她看着长大的、曾经痴傻顽劣的宝二爷!这怎么可能?!
“奶奶!您……您没说笑吧?宝二爷虽是出息了,可要说‘强大’……这……这从何说起?”
正当王熙凤准备向平儿透露一些关于萧峰那“滴水不漏”的可怕细节,比如他是如何利用“祖宗托梦”堵住悠悠众口,又是如何用一套全新的“议事团”规则釜底抽薪,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时……
院外,丰儿清脆的通报声忽然响起:“二奶奶,宝二爷院里的袭人姑娘来了。”
话音未落,袭人已领着小红,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食盒,轻步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便将食盒交予小红,自己则先对着王熙凤和平儿,规规矩矩地屈膝福了一礼,脸上带着既恭敬又亲近的笑容:“二奶奶、平儿姐姐万安。这么晚了,还来叨扰。”
王熙凤斜倚在榻上,并未起身,只用那双含威不露的丹凤眼上下打量着袭人,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道:“哟,什么风把我们宝二爷身边第一得意的人儿给吹来了?这黑灯瞎火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袭人何等聪明,立刻便听出了其中意味。她不卑不亢地又上前一步,再次福身,声音温婉柔顺,却条理分明:
“回二奶奶的话,并非什么要紧事,是我们爷的一点心意。”
她示意小红将食盒打开,一股混杂着人参清香和点心甜香的暖气,瞬间弥漫开来。
“我们爷说,您这几日为府里上下操劳,里里外外,全靠您一人支撑,必定是辛苦了。这是老祖宗前儿赏的上好老参,爷特意让厨房炖了,让奴婢给您送一盅来暖暖身子。”
她顿了顿,目光又落在那碟精致的枣泥山药糕上,继续道:“爷还说,您夜里理账,最是耗神,这碟点心,也能给您解解乏。爷说,他如今只管动动嘴皮子,真正受累的,还是您这位嫂子。他心里都记着呢。”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东西的贵重,又将功劳全归于王熙凤,更传达了萧峰的“心意”,让王熙凤想挑刺都找不到由头。
王熙凤听完,心中那点因被打扰而升起的刻薄,瞬间便化作了熨帖的舒坦。
她看着眼前这个行事周全、言语得体的丫鬟,心中暗赞:“好个袭人!难怪能得宝玉那般看重。这份眼力见儿,这份说话的水平,比得上府里好些个管事媳妇了!”
她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真切了几分。她对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立刻会意,笑着上前,亲热地拉住袭人的手。
“袭人姐姐,快坐下歇歇。”平儿将袭人拉到一旁的绣墩上,又亲自为她倒了杯热茶,“你瞧你,也是大半夜地跑这一趟,仔细自己的身子。你们爷如今是出息了,你们也得跟着保重才是。”
平儿这话,如春风拂面。袭人只觉得一股暖意涌上心头,连忙起身道谢。
王熙凤这才缓缓坐直了身子,端起那碗尚冒着热气的参汤,却没有喝,而是用杯盖轻轻拨着,目光落在袭人那略带紧张的脸上,忽然一笑,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戏谑的调笑:
“袭人啊,我瞧你如今这办事的气派,是越来越有章法了。你们爷把这院里院外的事都交给你,再过个一两年,怕是我就不能叫你‘袭人姑娘’,得改口叫你一声‘花姨娘’了吧?”
这话一出,袭人的脸“轰”的一下,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又羞又窘,一颗心更是怦怦狂跳。她没想到凤姐会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直白地拿她和平日里最大的念想来开玩笑。
她连忙起身,屈膝福了一礼,声音细若蚊蚋:“二奶奶又来取笑我了……我……我不敢有此妄想,只求能一辈子伺候爷,便心满意足了。”
平儿见状,连忙上前,轻轻按住袭人的肩膀,不让她再拜下去,再次将温热的茶水塞到她手里,柔声笑道:“袭人姐姐快别理奶奶的浑话,她就是爱拿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寻开心。喝口茶,暖暖手。你们爷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里里外外全靠你照应,你若是累出个好歹来,我们可都要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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