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贾芸再也忍不住,声音嘶哑,竟带着几分泣音,“小弟……小弟只恨没能早日结识哥哥,竟让母亲受了这许多年的病痛折磨!都是小弟无能,小弟不孝啊!”
他猛地起身,双拳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声嘶力竭,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的所有悔恨与自责,都一并发泄出来。
萧峰见状,静静地等他发泄完。
待贾芸哭声稍歇,他才上前,扶住他的双肩,眼神沉稳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他的灵魂。
“芸弟,我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莫再轻言跪拜。”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一把重锤,敲在贾芸的心上:“你若真觉得有愧于伯母,便更该振作起来!眼下,伯母的病有王太医诊治,你无需担忧。你要做的,是让她老人家,日后能因你而骄傲,能堂堂正正地对人说——‘我儿子,是贾府的栋梁!’这,才是真正的孝道!你,可明白?!”
贾芸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萧峰,重重地点了点头。
萧峰这才将他重新按回座位上,神情变得无比郑重,声音也压了下来:
“你我既是兄弟,我也不瞒你。我今日为你做这一切,既是全你我兄弟之义,更是因为……我确有要事,需要一个我信得过、跑得快、脑子活的兄弟,在外面替我奔走。芸弟,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贾芸此刻再无半分犹豫。
他知道,这不是施舍,这是托付!是兄长在给了他新生之后,又给了他一个能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他猛地从座位上滑下,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武人抱拳礼,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
“哥哥!贾芸但凭驱使,水里来,火里去,绝无二话!如有二心,人神共弃!”
萧峰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的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亲自将贾芸扶起,心中已有了计较。
“如果我所料不差,这贾芸,倒有几分像我前世结拜的义弟,虚竹。”
萧峰看着贾芸那张虽不甚出众、却透着一股子质朴与坚毅的脸,心中暗自思忖。
“他们同样出身微末,同样心怀至孝,同样重情重义。虚竹只是运气好,得人点拨,便能一飞冲天。而贾芸,缺的,也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舞台。”
“他方才那一跪一拜,不是为了银钱,而是为了那份被认可的‘恩义’。这样的人,心思纯粹,一旦认准了人,便是一辈子的忠诚。我今日予他甘霖,日后他必还我涌泉。”
“很好。周通虽忠,但行事过于直接,适合冲锋陷阵;而贾芸,脑子活,嘴巴甜,懂得人情世故,正适合在外面替我打探消息,联络各方。一明一暗,一刚一柔,正好互补。”
想到这里,萧峰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他拍了拍贾芸的肩膀,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入他的手中。
“芸弟,这银子,你先拿着。为你娘调养身体,还有修葺房屋,采买东西,都要花钱,对了,你去置办几身体面的行头,再买一匹好马。”
他看着贾芸,声音沉稳,不容置喙:“记住,你以后,是我的兄弟。出门在外,代表的,就是我的脸面。切不可再让人小瞧了去!”
“哥哥……”
贾芸握着那轻飘飘却沉甸甸的银票,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收下!”萧峰沉声道,“我不会让替我办事的人委屈!”
说罢,他附在贾芸耳边,低声将自己要他去办的第一件事,细细交代了一番。
“哥哥放心,贾芸,绝不辜负哥哥的期望!”
夜已三更,宁府的喧嚣渐渐沉寂,只留下灵堂前摇曳的白幡,在刺骨的寒风中无声地诉说着悲凉。
荣国府,王熙凤的院内,烛火却依旧明亮。
她终于打发走了最后一波前来回事的管事媳妇,卸下那身端庄的素服,只着一身家常的藕荷色寝衣,无力地靠在榻上,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镜中的自己,眼下已有了淡淡的青影,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丹凤眼,此刻也盛满了挥之不去的疲惫。
这五六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她王熙凤一个人撑着?
老爷们只知在前头风光,哪里知道这背后的账目、人情、迎来送往,有多少窟窿要她拿自己的体己去填!
一想到自己的丈夫贾琏,凤姐眼中便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
那个没用的东西!
借着采买的由头,这几日竟是愈发大胆,账目做得一塌糊涂,不知又到哪个狐狸精的被窝里鬼混去了!家里的事一概不管,只知道伸手要钱,一不如意便摔碟子砸碗!
她正想着,小腹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坠痛,让她心中愈发烦躁。
偏生赶在这个时候,身子也不爽利,白日里为了一点祭品的差错,她刚发作了两个毛手毛脚的管事婆子,只觉得满心的火气,堵在胸口,无处发泄。
“奶奶,累了一天了,喝碗热的,暖暖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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