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二叔?”秦钟喃喃道,仿佛不敢相信。
萧峰走到床前,对着秦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秦老伯,晚辈来迟,让您受苦了。”
随即,他转向秦钟,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钟弟,先别说话。照顾好你父亲,一切有我。”
不多时,王太医便被茗烟一路小跑地请了来。
经过一番仔细的诊脉,太医的结论不出所料:“二位皆是悲伤过度,忧思伤脾,又外感风寒,并无大碍,只是需得静养,更要解开心结才是。”
萧峰亲自付了双倍的诊金,又让茗烟跟着下人去抓药、煎药,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妥妥当当。
秦业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干练,与传闻中那个“混世魔王”判若两人的少年,浑浊的老眼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真正的感激。
然而,身体的病好医,心里的病却难除。
药喝下后,秦业沉沉睡去,秦钟却依旧神情颓丧,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流泪,任凭萧峰如何劝慰,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反应。
萧峰耐着性子,与他讲“死者已矣,生者如斯”的道理,与他谈姐姐在天之灵,定不愿看到他如此消沉。
但这些话,对于一个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少年来说,太过苍白无力。
萧峰看着他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心中的耐心终于耗尽。他知道,对这种人,温言软语已是无用,唯有当头棒喝,方能敲醒他的魂!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秦钟!”
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在寂静的房中炸响!
秦钟被吓得浑身一颤,茫然地抬起头。秦业也被惊醒,茫然无措,看向萧峰。
萧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秦钟,眼中再无半分温和,只剩下冰冷!
“你给我站起来!看看你如今这副模样,哭哭啼啼,堂堂七尺男儿,遭此变故,便一蹶不振,这难道就是你姐姐愿意看到的吗?!”
“你以为你在这里流泪,就是孝顺,就是思念?我告诉你,这是懦弱!是逃避!你姐姐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这般颓废,只会更添伤心!她会恨自己,为何留下的是一个只会哭鼻子的废物,而不是一个能为秦家撑起门楣的男子汉!”
这一番话,骂得又狠又绝,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秦钟的心上!
他被骂得一愣,随即,那张苍白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
羞愧、耻辱、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再也无法安然地坐着。
他踉跄着站起身,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峰见火候已到,语气稍缓,但依旧锐利如刀:“你姐姐为何要嫁入贾府?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给你、为给秦家,挣一个前程吗?!如今她去了,你这秦家唯一的男丁,若就此倒下,你对得起谁?对得起她的一片苦心吗?!”
“我……”秦钟终于发出了一声哽咽。
萧根上前一步,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转为温和而真诚:“钟弟,我知道你难过。但男人,可以流血,可以流汗,却不能总流泪!”
“把眼泪擦干!你要做的,不是在这里哭,而是要走出去,发奋读书,考取功名,让你姐姐在天上,也能为你骄傲!这,才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秦钟再也支撑不住,伏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但这一次,哭声中,却少了几分绝望,多了几分宣泄与醒悟。
许久,他才抬起那张泪痕交错的脸,对着萧峰,深深一揖:“宝二叔……多谢……我……我明白了。”
萧峰点点头,这才将自己的计划,缓缓道出。
“秦老伯,钟弟如今身心俱疲,留在此处触景生情,只怕病情更重。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请钟弟搬去与我同住。我每日带他读书、习武、锻炼身体,一来可以让他换个环境,散散心;二来,也可由我亲自教导,督促他上进。不知秦老伯意下如何?”
“不,宝二叔,我不能去,我要侍奉父亲……”秦钟下意识地拒绝。
病榻上的秦业,却猛地睁大了眼!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久闻贾宝玉大有改观,如今能文能武,已是帝师门生,更是贾府未来的希望。若儿子能得他亲自教导,简直是秦家天大的造化!
“钟儿!”他强撑着病体,抓住儿子的手,急切道,“去!你必须去!宝玉这是给你指了条明路啊!为父这里有老仆照顾,死不了!你……你要上进,才对得起你那苦命的姐姐!”
在二人的合力劝说下,秦钟最终含泪同意。
他们约定,在秦可卿葬礼之后,便搬入萧峰的小院。萧峰临走前,又将那套简单的呼吸吐纳之法,先教给了秦钟,让他先行练习,以固本培元。
夜,已深。
荣国府,王熙凤的院子里,烛火通明。
贾琏一边拨着算盘,一边眉飞色舞地对王熙凤炫耀:“你瞧瞧,光是这几日采买、仪仗,我就从中‘省’下了三百两银子!这趟差事办下来,少说也能落下千两的赚头!”
王熙凤看着账目,心中虽也为这笔意外之财高兴,但更多的,却是后怕。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萧峰那双平静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不行!宝玉如今正在盯着族产,我若在此事上做得太过,万一被他抓住把柄……那个人的手段,我可惹不起!”
于是她放下账本,柔声劝道:“二爷,使得了。如今府里正在风口浪尖上,宝兄弟又主张清查族产,咱们还是收敛些好。”
她话锋一转,带上了一丝语重心长:“我觉得宝兄弟有句话说得对,只有把咱们贾家这艘船修补好,调整了方向,才能开得更长远。眼下这点银子,不过是船板上的几颗钉子,犯不着为了它,把船给弄沉了。”
贾琏听了,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将算盘一推,脸上满是嘲讽与不屑:“你懂什么!妇人之见!”
他最反感的,就是王熙凤这副什么都管着他、教训他的模样!尤其是在他最得意的“捞钱”本事上!
“好你个婆娘,平日里管着我也就罢了,现在连那毛都没长齐的宝玉都搬出来压我?他懂个屁的当家理纪!他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贾琏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逆反心理,越是王熙凤不让他做的,他就越是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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