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连忙点头称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随即,贾母转向王熙凤,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锐利与信赖的光芒:“凤丫头,宁府如今是个烂摊子,你二婶性子软,压不住底下那些刁奴。从今日起,你便正式协理宁国府,凡事你可做主。有事,只管来回我!让他们看看,我贾家的媳妇,是何等的人物!”
“谢老祖宗恩典!”
王熙凤心中狂喜,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是干脆利落地谢恩,声音清脆,充满了自信与感激。她起身时,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萧峰,二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心中了然。
“这又是他!他先是助我入议事团,又让老祖宗顺水推舟,给我协理宁府的实权!他这是在……回报我之前的支持,也是在将我彻底绑上他的战车!”
她对萧峰的感激之情,瞬间达到了顶峰,同时也多了一份深深的敬畏。这个少年,算无遗策,恩威并施,实在是……太可怕了。
贾府的天,在这一日,彻底变了。
接着,贾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话题引向了眼下最棘手的问题:“凤丫头,如今宁府群龙无首,可卿那孩子……又去得这般惨。这丧事,你看……该如何操办才好?”
王熙凤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上前一步,未语先叹,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悲戚之色,那双丹凤眼瞬间便蒙上了一层水汽,但眼底深处,却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
“回老祖宗,孙媳一想到蓉儿媳妇,这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她那样一个聪明伶伶俐、模样儿标志的人儿,竟遭此横祸,实在是天妒红颜。”
她先用一番话,将情感铺垫到位,随即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清亮而果决:
“但如今,外头那些黑心烂肺的,正巴不得看咱们贾府的笑话!什么难听的流言都敢编排!咱们若是稍有退缩,便是坐实了那些脏水!”
“所以依孙媳看,这丧事,不但要办,而且要——大办!”
她加重了语气,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要办得风风光光,办得全京城的人都无话可说!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我们贾府,是何等看重这位不幸罹难的孙媳!她生前是公府的少奶奶,死后,更要做最体面的魂!”
这番话,掷地有声,句句都说到了贾母的心坎里!
是啊!既弥补了对秦可卿的愧疚,又狠狠地打了那些造谣者的脸,这正是她想要的“体面”!
就在贾母即将点头同意时,那个一直沉默的身影,却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
“老祖宗,二嫂嫂,孙儿有不同看法。”
萧峰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将暖阁内那股热烈的气氛,浇上了一盆冷水。
王熙凤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猛地回头,看向萧峰,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警惕。
萧峰没有看她,只是对着贾母,郑重地行了一礼,沉声道:“二嫂嫂所言,是为家族颜面着想,孙儿十分佩服。但孙儿以为,此事……或许有更稳妥的办法。”
他顿了顿,条理清晰地陈述着自己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其一,如今外头流言蜚语,皆指向贾珍之恶。我们无论是风光大葬还是普通送葬,都不会改变他人的想法,既然如此,何必铺张浪费呢?”
“其二,”他继续说道,声音诚恳,“如今府里是个什么光景,二嫂嫂比我更清楚。正是百废待兴、需要用钱之际,何必为了与宵小之辈置气,再耗费巨万的家财?孙儿以为,真正的体面,不在于丧仪的排场,而在于日后我贾家子弟的功名与前程。将这些银子,用在清查族产、整顿族学上,岂不更好?”
他心中真正的担忧,却一个字都不能说:“那具焦尸,终究是假的。丧事办得越大,露出的破绽可能就越多,所以,必须尽可能地降低这场丧事的影响力!”
他这番话,虽然说得合情合理,全是为家族的长远计,将个人得失置于度外,充满了“正人君子”的风范。然而,听在王熙凤的耳中,却完全是另一番味道。
她那颗精于算计的心,在这一刻,被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劈中!
“他又来了!”她心中警铃大作,“前几日在荣庆堂,他便是用这番‘大道理’,逼得老祖宗不得不废立族长!今日,他又想故技重施,来搅黄我的差事!”
“为什么?他为何如此执着地要让此事‘低调’?”
接着,那个大胆到让她都感到遍体生寒的念头,如同一条毒蛇,再次缠上了她的心脏!
“除非……除非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内情!天香楼那把火,根本就不是什么江湖仇杀,而是……他亲手布的局!他废了贾珍父子,烧死了秦可卿……如今阻挠大办丧事,就是怕夜长梦多,怕被人查出蛛丝马迹!”
这个念头,让王熙凤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
“是他!一定是他!”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高度怀疑,那么现在,她可以九成确信,这件事就是萧峰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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