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喧嚣,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昭县华阳商务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里,潘阳和衣躺在宽大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窗外,新城璀璨的灯火与渐渐稀疏的鞭炮声交织,映照着他略显疲惫却依旧棱角分明的侧脸。
白日的喜庆、那首倾注了复杂情感的《给你们》、以及对妹妹未来隐忧的沉重,都耗去了他不少心神。
就在他意识昏沉,即将被睡意淹没之时,一阵轻微却执着的敲门声,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潘阳皱了皱眉,睁开眼,眼底瞬间恢复清明。
这个时间点,未经通报直接来敲他房门的,绝不会是普通职员或酒店服务人员。
潘阳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西装,沉声道。
“进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探进来一张写满焦虑与不安的脸庞——是他的小姑,潘玉兰。
她眼圈泛红,头发也有些凌乱,与白天婚礼上那位衣着得体、笑容满面的姑母判若两人。
“阳阳……”
潘玉兰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快步走进来,又下意识地回头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仿佛生怕被外人听见。
“小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出什么事了?”
潘阳心中一沉,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让她坐下,自己则去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潘阳迅速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白天的婚礼场景。
确实,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看到小姑父赵德柱的身影。
当时忙于应酬,未曾深想,此刻看来,绝非偶然。
潘玉兰双手紧紧捧着水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未语泪先流。
“阳阳……小姑……小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求你了……”
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开始诉说。
“是你小姑父……他……他出大事了!”
潘玉兰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你可能还不知道,他……他公司在海南那边……彻底垮了!欠了……欠了快一千万的债啊!”
在潘玉兰带着哭腔的叙述中,潘阳逐渐拼凑出了事情的轮廓。
原来,小姑父赵德柱在数年前,圆满完成了潘阳当初交托的、承建二十七所“华阳希望小学”的任务后,不仅积累了良好的口碑和一笔可观的启动资金,更与潘阳和华阳集团结下了善缘。
借着这股东风,他小姑父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公司。
恰逢昭县新城大规模建设,小姑父凭借过硬的质量和“华阳关系户”的身份,顺利拿到了不少项目。
公司迅速发展壮大,资产一度达到数百万,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新城建设结束后,小姑父不满足于偏安一隅,带着施工队开始走向全国,凭借着“华阳”这块金字招牌和自身努力,在房地产市场也确实打下了一片天地,被乡人视为能人。
然而,危机就在这“繁荣”中埋下。
几年前,在几个结识的南方房地产商的鼓动下,小姑父被当时正如火如荼的海南房地产开发热浪所吸引,认为那里是遍地黄金的机会之地。
小姑父带着公司大部分流动资金,甚至不惜抵押了部分固定资产贷款,雄心勃勃地挥师南下,加入了炒卖地皮、大规模兴建楼盘的行列。
“一开始,是赚了些钱,他每次打电话回来,都说形势一片大好,地价一天一个样……”
潘玉兰回忆着,脸上露出苦涩。
“我也劝过他,说咱们本本分分做工程就好,别去碰那些虚的。可他听不进去,说别人都赚大钱了,我们不能再守着老黄历……”
悲剧的剧本,并未因潘阳的重生而改写。
海南房地产的泡沫,在政策收紧和过度投机下,于近期轰然破裂。
楼价地价断崖式下跌,有价无市。
小姑父投入的巨额资金瞬间被套牢,建到一半的楼盘成了烂尾楼,银行贷款和高息借贷的催款单雪片般飞来。
不仅之前赚的钱全部赔光,公司破产,个人更是背上了近千万的巨额债务。
“现在……现在追债的天天堵门,电话都快打爆了……你小姑父他……他不敢回家,人也联系不上,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我是真怕他想不开啊!”
潘玉兰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抓住潘阳的胳膊,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阳阳!小姑知道不该在这时候来烦你,可小姑真的走投无路了!这些年,你小姑父他……他好歹也为华阳出过力,也帮家乡做过事……你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帮帮他,救救我们这个家吧!小姑求求你了!”
看着小姑悲痛欲绝的模样,潘阳心中五味杂陈。
潘阳想起多年前,小姑父接下希望小学工程时那份朴实的干劲;
也想到后来他借着华阳名头扩张时,自己虽未明确支持,却也未曾阻拦,某种程度上,是自己提供的平台和光环,助长了小姑父的野心和冒险倾向。
海南泡沫,是时代洪流下的悲剧,但深陷其中的小姑父,又何尝没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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