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偏西,毒辣的光线变得温和了些,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初中放学的铃声响过没多久,最后一批学生也叽叽喳喳地走远了。
街面上一下子冷清下来,只剩下知了还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搅得午后的空气更加燥热。
苏璃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长长舒了口气。
今天的生意总算忙完了高峰。
三轮车上的两个大塑料桶已经见了底,铁皮盒子沉甸甸的,揣在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硬币和纸币的轮廓。
她一边收拾着摊子,把散落的杯子归拢到一起,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
今天卖得不错,估计能有七八百块进账。
照这个速度,三天……
不,就算宽限几天,离那五万块的巨款,还是差得太远太远。
像蚂蚁搬山,看得见山,却不知道要搬到何年何月。
一股焦躁感,像这夏日的闷热一样,无声无息地裹挟着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拧开学校传达室边的水龙头,用清水冲洗着杯子和勺子,冰凉的水流过手指,暂时驱散了些许烦躁。
得想别的办法,光靠卖凉茶,杯水车薪。
可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再卖一根金条了,但不能在镇里卖,得去市里……
正出神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在她摊子前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还有顾客?
苏璃下意识地抬起头,脸上习惯性地想挤出一个招呼客人的笑容,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笑容僵在了嘴角。
那是个少年。
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很高,穿着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和一条崭新的蓝色牛仔裤,
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清冷疏离的感觉。好像周遭的燥热和尘土,都与他无关。
但他的脸色极其糟糕。
是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额角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没有一丝血色。
最让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很好看,瞳孔颜色偏浅,
像是浸了水的墨玉,但此刻却黯淡无光,眼底深处压抑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痛苦,眉心拧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他站在那儿,身形挺拔,背脊甚至有些过分僵直,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仿佛随时会穿透过去。
苏璃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这少年……病得不轻?还是……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有些涣散地扫过她简陋的摊子和空了的桶,最后落在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写着“治喉咙痛”的纸板上。
他的视线似乎没有焦点,带着一种因剧烈不适而产生的茫然。
“那个……凉茶卖完了。”
苏璃放下手里的杯子,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这少年身上的痛苦太明显了,让她那种因为债务而生的焦躁都暂时被压了下去。
少年像是没听见,依旧站在原地,一只手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抬起,用修长但指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力道。
苏璃看得眉头直皱。这是……头疼?
她心里忽然一动。
自己的灵泉凉茶,对喉咙痛、上火确实有效,对头疼……会不会也有点用?
毕竟那灵泉本身似乎就有种安抚、滋养的功效。
鬼使神差地,她指了指车斗最里面,那个她留给自己喝的、装了半杯茶水的旧搪瓷缸子(里面自然也兑了灵泉),试探着开口:
“我这儿……还有点自己喝的,不嫌弃的话……你要不要试试?
或许……能舒服点?”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唐突。
跟一个陌生少年分享自己喝过的水?
而且,她凭什么觉得自己的凉茶能治人家看起来这么严重的头疼?
少年按揉太阳穴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抬起眼,那双因痛苦而失焦的墨玉般的眸子,终于清晰地对上了苏璃的视线。
那目光里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剧痛折磨后的脆弱和……或许是一点点死马当活马医的勇气。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苏璃,看了有几秒钟。
空气仿佛凝滞了,只有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
苏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收回话,说句“不好意思打扰了”,却见少年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但意思明确。
他同意了。
苏璃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紧张。
她赶紧拿起那个旧缸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找了个没用过的、相对干净点的塑料杯,将里面所剩不多的凉茶小心地倒了进去,递过去。
“就这些了,你尝尝看。”
少年伸出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接过了杯子。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苏璃的手指时,让她微微颤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喝,而是低头看着杯中清澈的、带着淡淡茉莉花色泽的茶水,似乎在辨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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