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南洋速递那单的红点重新开始移动。林冉刚走,办公室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我靠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跨境首单算是过了第一关,系统问题能解决,人的问题也能磨合,这些都还在我的节奏里。
但没想到,真正的麻烦来得这么快。
第二天上午九点,我站在国际会议中心三楼主会场的侧门后。今天是“中国智慧物流峰会”的重头戏,我作为特邀嘉宾要上台发言。西装是昨天让助理拿去干洗的,领带打得有点紧,但我没去扯它。这种场合我不太喜欢,可又不得不来。
大屏幕上正播放着某企业的宣传片,讲他们用AI调度节省了多少成本。我扫了一眼台下,几百个座位基本坐满,前排不少熟面孔——有行业协会的,有媒体的,也有同行。有些人看到我,点头示意。我回了个笑,没说话。
突然,大屏幕画面一换。
不是我准备的PPT。
是一份扫描件。
黑白的,边角泛黄,纸张明显老旧。标题写着“个人经营性贷款合同”,借款人姓名那一栏,清清楚楚印着我的名字,还有身份证号、签字手印。借款时间是1994年,金额五万块。
全场一下子静了。
我站在侧门后,没动。
台上正在发言的是“智运通”的陈总。他拿着话筒,语气平和:“我们尊重每一位创业者,但也希望行业标杆能经得起 scrutiny(审视)。这份合同的真实性已经核实,当事人当年因资金链断裂被迫借贷,后来……据说还拖了很久才还清。”
他顿了顿,“今天我们谈创新、谈技术、谈未来,但也不能忘了初心。一个连自己债务都不敢面对的人,真的配站在这里吗?”
台下有人交头接耳。我看见几个原本对我点头的人低下了头。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我没有生气。
也不是不尴尬。
我只是知道,这一刻,躲不了。
我抬脚走上台。
脚步不快,也没停。主持人想拦,被我轻轻推开。我走到台中央,接过话筒。
“刚才那份合同,是真的。”
全场安静。
“那是我二十三岁那年借的钱。我在城中村租了个小仓库,想做货运中转,结果第一单就被人骗了定金。工资发不出,司机不干了,房东赶人。我没地方睡,就在仓库打地铺。”
我看着台下,“那五万块,是我妈拿房子抵押帮我借的。我花了三年八个月,一分不少,连本带息还清。最后一笔钱,是骑摩托车送完货,晚上十一点跑到银行柜台存进去的。”
我顿了顿。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能做智能调度系统?因为我当过三年个体户司机,每天跑单,最怕的就是空驶。我知道司机省下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换的。我也知道,一个企业如果只算自己的账,不算别人的苦,根本走不远。”
台下没人说话。
“哲远现在有三千七百名一线员工,其中一千两百人是从传统物流企业转过来的。我们给他们做培训,升级系统,不是为了炫耀技术,是为了让他们少跑冤枉路,多拿一份收入。去年,我们的合作司机平均月收入涨了两千三百块。”
我抬头,“有人说我过去欠债是污点。可我觉得,能从坑里爬出来,还能拉别人一把,这才是创业者该做的事。”
说完,我没看陈总,而是转向台下。
“我知道有些人担心我们做大了会垄断。我可以明确说一句:不会。我们建的系统是开放的,规则是透明的。‘邻里家’‘速达通’已经接入,‘快联达’下周上线。所有数据,我们都接受第三方审计。”
我掏出手机,打开内部系统,把实时调度页面投到大屏上。
“现在,南洋速递的第一单跨境订单正在路上。清关资料已通过,运输状态正常。这一单,不是哲远的胜利,是我们所有中小物流企业的共同尝试。”
我放下手机。
“我不怕别人翻我的过去。因为我每一天,都在证明新的自己。”
台下还是静。
三秒后,前排一位老物流人站起来鼓掌。他是“江城物流”的创始人,六十多了,早年跟我在同一个货运市场拼过单。他没说话,只是用力拍手。
接着,第二个人站起来。
第三个。
第四个。
掌声越来越大。
我看见行业协会的会长低头跟旁边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也鼓起掌。媒体席那边,好几个记者举起相机猛拍。
陈总站在台侧,脸色变了。他想说什么,但话筒已经被我拿着。他最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件,转身从侧门走了。
我没追,也没看他。
掌声还在继续。
我站在原地,手握话筒,没有致谢,也没有结束语。我知道,这一刻不是属于演讲的,是属于真实的。
后排有个年轻女孩举手。
我点头。
她说:“李总,我们公司规模小,系统跟不上,您说的开放接入,真的对我们这种小公司也管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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