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二十八分,保温桶的盖子还在冒热气。我转身推门进接待室,顺手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老张和王师傅刚坐下,陈国栋坐在靠墙的位置,皮包放在腿上,手指轻轻敲着包面。
“汤马上就到。”我说,“大姐特意多炖了半小时,她说这年头讲诚意,得从胃开始。”
老张没笑,但肩膀松了一点。王师傅把文件夹平放在桌上,手指压着边角:“李总,我们带了实名联署名单,一百七十三人,都是生产线上的老员工。诉求有五条,不复杂,但每一条都关系到饭碗。”
我拉开椅子坐下:“念吧,我听着。”
“第一条,加班费核算方式要透明,每月工资条上必须单独列项,不能笼统归进‘综合补贴’。”
“第二条,季度奖金发放时间固定,每年三、六、九、十二月的十号前到账,不能拖。”
“第三条,职业病防护装备每三个月强制更换一次,旧的必须回收登记,不能以‘还能用’为由延长使用。”
“第四条,设立工人权益监督小组,成员由班组推选,有权查阅安全巡检记录。”
“第五条,社区发展基金的使用明细每半年公示一次,村里开大会时派人到场说明。”
他说完,屋里静了两秒。
我点头:“五条,我都记下了。财务和法务刚才已经碰过头,前三条今天就能改章程,明早发全员通告。监督小组的事,明天出选举办法,一周内成立。至于社区基金——”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是刚才在走廊上写的草稿,推过去:“这是初步承诺书,利润的1.5%专项提取,第三方会计事务所监管,首笔资金三个月内到账。你们可以指定一家本地审计机构参与监督。”
老张低头看纸,手指在“第三方监管”那行字上来回划了两下:“这钱……真能落到村里?”
“我不可能天天盯着村长怎么花。”我说,“但我们可以签协议,要求所有支出必须附发票和村民代表签字。卫生所买药,小学修屋顶,一笔一笔清清楚楚。要是发现挪用,基金立刻暂停,我们直接向邦劳动局报备。”
王师傅抬头:“那……谁来查账?”
“你们推三个代表,加上事务所,再加上商会指派一人,组成基金管理委员会。”我说,“每季度开会,会议纪要发全员。敢糊弄人,咱们一起掀桌子。”
陈国栋这时开了口:“他要是想耍花样,就不会当着我的面答应这些。”
老张终于抬眼:“您昨天说的那些话……我们回去也讨论了。知道外面有人借我们的名头闹事。但我们也不能光听您说,得看行动。”
“所以我没让你们签任何东西。”我说,“你们现在走,没人拦。但如果愿意谈下去,我们现在就可以签一份意向备忘录,不是合同,但有法律效力。等总部正式批复,再签正式协议。”
我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打印好的纸,标题是《关于工人核心诉求的初步回应与执行安排》。
王师傅接过看了一遍,眉头慢慢松开:“这上面写的……跟我们提的一样?”
“一字不差。”我说,“连顺序都没变。”
他看向老张。老张沉默几秒,从文件夹里取出钢笔:“先签这一份。等正式协议出来,再签第二轮。”
我伸手去拿笔:“等等,还差一样东西。”
两人一愣。
我冲门外喊了一声:“大姐!”
十秒钟后,食堂大姐端着托盘进来,五碗汤,冒着白气。她挨个放桌上:“趁热喝,凉了伤胃。”
老张低头闻了闻:“这味儿……十几年没闻过了。我老家冬天就炖这个。”
“补身子的。”大姐笑着说,“你们嗓门大,肯定喊累了。”
我没接话,只把笔递过去:“喝完再签。签字之前,咱们还是外人。喝完这碗汤,才算坐到一条板凳上。”
王师傅先动笔。钢笔划过纸面,沙沙响。老张最后一个签,签完把笔帽咔地扣上,像完成某种仪式。
“我们回去就传达。”他说,“今晚之前,所有班组都知道结果。”
“别光说结果。”我说,“把过程也讲清楚。哪条答应了,哪条要再议,为什么信我们,而不是信那些喊口号的人。”
陈国栋站起身,拎起皮包:“我建议你们拍张照。不是为了宣传,是为了记住今天——有人愿意面对面解决问题,而不是躲在屏幕后面煽动仇恨。”
老张犹豫了一下:“能拍,但别发网上。”
“不发。”我答应,“照片留档,内部存一份。”
大姐主动站到边上:“我来拍?手机干净,没装社交软件。”
她举起手机,我们五个人站在会议室中间,没笑,也没刻意摆姿势。快门声响起时,王师傅正把文件夹合上,老张的手还搭在桌沿。
拍完,大姐把手机收好:“需要的时候,随时找我。”
他们走后,我让助理立刻把备忘录扫描发总部,同时通知生产部:“东门清了,物流恢复,电池模组线优先复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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