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屏幕上的“持续撮合中”那几个字,手指没动,但脑子已经转到了下一个节拍。
八千六百万美元成交了,听着不少,可还差着一亿六千多万。剩下的单子卡在系统里,像半截插进墙里的刀,拔不出也进不去。更糟的是,CNY汇率继续往下滚,7.24、7.245、7.248……眼看就要撞上7.25这个心理大坝。一旦破了,境内那几笔跨境贷款的警报器就得全响起来,到时候不是我们对冲市场,是市场对我们开瓢。
财务总监站我旁边,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手还在抖——不是怕,是饿。这人凌晨三点被叫醒,到现在一口饭没吃,全靠肾上腺素撑着。
“李哲,”他开口,“剩下的两亿……还能不能打进去?”
我没答,调出亚太清算行的报价深度图。整个盘面像一张被撕过的网,大部分节点都紧绷着,流动性稀薄得像隔夜茶。唯独新加坡那个口子,有点松动迹象——五分钟前一笔大宗交割刚清掉仓位,留下了个短暂窗口。
“能打,但得换打法。”我说,“别一口气塞,吓着市场。”
我让结算行把剩下的一亿六千多万拆成五笔,每笔三千二百万上下,错开七分钟提交,全部走新加坡通道。同时加一条指令:如果某笔成交率低于六成,立刻暂停后续挂单,等信号恢复。
财务总监皱眉:“分批搞,不怕被对手盯住节奏?”
“他要能猜到我们下一步,早就赢了。”我敲下确认键,“我们现在不是在拼钱多,是在拼耐心。他们想逼我们踩踏,我们就偏偏不慌。”
话音刚落,第一笔订单状态跳成“已成交”。
紧接着第二笔,83%成交;第三笔,全数落袋。
财务总监猛地抬头:“成了?”
“成了个开头。”我摆手,“这才哪到哪。”
可团队那边已经开始松气了。风控组的小赵在视频框里咧嘴一笑,差点拍桌子。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扛住了,活下来了。
但这不是庆祝的时候。
我拉起三方联线会议,把风控、财务、交易三个头全拽进同一个画面里。主控屏切到白板模式,我拿电子笔画了个坐标轴。
横轴是时间,纵轴是风险敞口。我标出过去三年人民币最大单日波动,再叠加上这次资本外流的向量趋势。
“看清楚,”我说,“我们现在做的不是预测汇率会不会跌,而是确保哪怕它真砸到7.3,我们也死不了。”
我圈住几个关键子公司:“只要这三家不爆雷,融资线不断,项目就能续上。所以我们买的不是方向,是时间。”
财务总监听完,点头:“明白了。对冲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不让别人逼我们贱卖资产。”
“对。”我收起笔,“我们现在每一笔买入,都是在给自己争取喘息的机会。等他们发现砸不动,自然会收手。”
会议结束不到十分钟,最后一笔远期合约也完成了撮合。
系统弹出结算确认函,总额一亿八千九百万美元,全部锁定六个月后交割。我们的对冲头寸建完了,覆盖了当前风险敞口的85%以上。
财务总监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往椅背一倒:“总算……”
“别总算。”我打断他,“这才刚开始。”
他苦笑:“你还真不当这是胜利?”
“这不是胜利,是生存。”我说,“真正的较量在后面。”
但我心里清楚,至少今晚,我们没输。
我让信息披露专员给三家长期合作的财经媒体各发了一条简讯:内容只有一句话——“战略级外汇布局已完成,交易节奏按计划推进”,不提金额,不提对手,也不说具体操作路径。
三小时后,一个常驻金融频道的分析师在直播里点评:“这一波跨市场联动操作相当老练。避开监管敏感区,利用区域流动性差异完成卡位,节奏控制精准。这不像应急反应,倒像是预演过多次的棋局。”
弹幕炸了。
有人问是不是我们公司干的,分析师没点名,但说了句:“能在这个时间点做出这种决策的企业,一只手数得过来。”
这句话传开后,市场风向微妙地变了。原本跟风抛售的投机资金开始观望,USD/CNY的下跌势头明显放缓。到清晨五点十七分,汇率稳在7.246,甚至小幅反弹了两个基点。
财务总监看到数据时,眼睛亮了一下:“他们……收手了?”
“不一定。”我盯着资金流热力图,“可能只是重新装弹。”
但他没再紧张。整个指挥中心的气氛也不一样了。之前是绷着弦等结果,现在是踏实下来复盘过程。
他坐回我旁边,低声说:“说实话,这次能成,一半靠判断,一半靠运气。下次呢?要是没有新加坡那个窗口,或者对方压得更狠?”
我看了他一眼:“你觉得这是运气?”
“难道不是?”
我摇头:“金融没有运气。所谓‘漂亮’,不过是把每个变量都算进了步骤里。什么时候拆单,走哪个通道,间隔几分钟,甚至媒体放话的时机——这些都不是临场发挥,是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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