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其实震耳欲聋。
但当它响彻在灵魂的荒原,而非物理的苍穹时,其“声音”便超越了听觉的范畴,化为一种直接作用于存在根基的寂静轰鸣。
回廊之外,星域各处,无数块屏幕依旧亮着,直播信号仍在传输,画面中回廊震荡、七彩狂流乱舞、中央那个身影苍白却挺立。物理世界的一切声响——环境噪音、设备嗡鸣、甚至观看者自己的呼吸心跳——都未曾改变。
但就在审判印记之力顺着链接反向蔓延、精准没入那些释放恶意者意识表层的刹那——
轰!!!
无声的惊雷,在亿万片精神世界的天空,同时炸裂!
那不是声音,而是体验的强行植入,是感受的瞬间覆盖,是认知的暴力颠覆!
一个正在虚拟键盘上敲出“废物去死”四个字的年轻男人,指尖离按键只剩毫厘。突然,他整个人如遭电击般剧烈一颤!眼前的屏幕、舒适的座椅、温暖的房间瞬间褪色、扭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湿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视野陷入昏暗,只有管道裂缝透进的、带着铁锈味的光,耳边是单调而永恒的雨声……一种深不见底的、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与孤寂,如同冰冷的铁箍,死死勒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杂着一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巨大的悲伤与恐惧。那四个未敲出的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指蜷缩,再不敢落下。
某个豪华包厢里,正举杯和朋友哄笑、点评着“这狂徒妹妹失踪时的表情真够味”的富家子弟,笑声戛然而止,酒杯从指间滑落,在地毯上滚出暗红色的酒渍。他的意识被猛地拽入一个阳光过于灿烂、人声过于嘈杂的午后街头,温暖的风拂过,却让他浑身发冷。他看到一个小女孩回头时眼中的泪光,听到那声穿透灵魂的“哥哥”哭喊,一股锥心刺骨的失去之痛和无能为力的悔恨,如同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胸膛!他痛苦地弯下腰,捂住心口,朋友惊愕的询问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传来,模糊不清。先前那点猎奇的快感,此刻变成了难以忍受的罪恶感,让他脸色惨白,胃部翻腾欲呕。
军事基地的休息室内,一个刚完成日常训练、正冷漠看着直播、心中评判“意志力尚可,但战术选择愚蠢”的退伍老兵,端坐的身体猛地绷紧。眼前的景象被一片血色与扭曲的骸骨取代,无穷无尽的、散发着杀意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血腥和绝望的味道。更可怕的是头顶那股无处不在、冰冷沉重、让人生不起丝毫反抗念头的威压,那是对绝对力量差距的恐惧,是对自身渺小的清醒认知,是战场上曾体会过的、最原始的生存战栗!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背心,引以为傲的冷静荡然无存,只剩下本能的、想要蜷缩起来的冲动。他忽然对自己刚才那种置身事外的冷漠评判,产生了一丝极深的厌恶和羞耻。
类似的精神海啸,在无数个终端前同时上演。
程度因人而异,持续时间或许只有几秒、十几秒,但其带来的情感冲击的真实性与强度的颠覆性,却远超任何虚拟现实技术或致幻剂所能达到的效果。这是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强制共享的真实苦难体验的惊鸿一瞥。
弹幕,那原本如同永不停歇的恶意瀑布、承载着狂欢与审判的文字洪流,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
空白。
不是技术故障,不是网络延迟。
是成千上万正在输入恶毒言语的手指,同时僵住、颤抖、或是无力地从键盘或感应器上滑落。
是无数张刚刚还带着讥诮、兴奋、冷漠表情的脸,瞬间被茫然、痛苦、惊愕、甚至泪水所覆盖。
是高速滚动的评论区,出现了长达数秒的、没有任何新发言刷新的绝对静止。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亿万喉咙,冻结了亿万思绪。
这空白,短暂,却震耳欲聋。
它比任何汹涌的弹幕,都更清晰地宣告着——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
紧接着,当第一波最强烈的共情冲击稍稍退潮(或者说,被受害者混乱的意识本能地压抑、隔离后),新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言论,如同破裂冰面上渗出的第一缕细流,开始零星、犹豫、却又无法抑制地出现:
“我……我刚才……好像感觉到了……”(ID闪烁,语句断续,充满不确定和自我怀疑)
“冷……好冷……还有……说不出的难过……”(情绪化的碎片描述,缺乏逻辑)
“那是……他经历的吗?锈水镇……真的那么绝望?”(从纯粹恶意转向对事实的困惑与探寻)
“那个小女孩的哭声……我好像……听到了……”(共情点被意外触发)
“我们……我们一直看的……到底是什么?”(对直播内容本质的首次质疑)
“弹幕……那些话……我刚才也想发……现在觉得……”(对自身行为的反思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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