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心理康复中心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窗外是连绵的青山,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苍翠的松柏,空气里弥漫着草木与消毒水混合的清淡气味。
陈默坐在书桌前,指尖捏着一支黑色水笔,笔尖悬在白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桌面上摊着一叠空白的稿纸,旁边放着一个磨损严重的笔记本,封面没有任何字迹,只有边角被反复摩挲的毛边——这是他卧底期间用来记录园区人员结构的秘密账本,如今成了整理证词的重要线索。
一、笔尖下的深渊
心理医生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陈默的后背挺得笔直,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下颌线的凌厉轮廓,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疲惫。
“该休息了,”医生将一杯温水放在桌角,声音放得很轻,“你已经连续写了三个小时。”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头,笔尖终于在纸上落下,划出一道清晰的墨痕。
“有些事,必须记下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是长时间沉默后的干涩,“不然对不起那些没能活着出来的人。”
医生没有再劝,只是轻轻带上房门,将安静留给这个背负着太多秘密的年轻人。
陈默的目光重新落回稿纸,脑海里瞬间闪过暴雨中的边境山路,蛇头那句“到了果敢,命就不由自己”的警告像针一样刺进脑海。
他深吸一口气,笔尖快速移动,黑色的墨字在白纸上铺展开来:“2023年7月15日,我伪装成欠赌债的农民工,在蛇头老三的带领下,穿越中缅边境原始森林,潜入苍盛园区……”
字迹工整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血与泪的重量。
他写下第一次进入苍盛园区时的场景:粗暴的搜身,大通铺里弥漫的汗臭与恐惧,戴着手铐的青年逃跑被抓后的惨叫声,还有白应苍挥舞着棒球棍,嘶吼着“完不成业绩就进小黑屋”的狰狞面孔。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陈默的手指微微颤抖,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深色的墨点,像一滴凝固的血。
二、潜伏的利刃
“2023年7月18日,我被分配到诈骗三组,邻座是林晓雨。”
陈默写下这句话时,眼前浮现出那个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女孩,她颤抖着拨打诈骗电话,被组长扇耳光时,嘴角渗出的血丝像一朵刺眼的花。
他详细记录了第一次与林晓雨的秘密接触:午休时在宿舍角落,她偷偷塞过来的指甲刻字纸条,上面“卧虎山庄,死人了”六个字歪歪扭扭,却像惊雷一样炸在他的心头。
“她告诉我,她被网友以高薪招聘诱骗至此,已被困三个月,亲眼目睹有人因完不成业绩被打断腿。”
陈默的笔尖停顿,想起自己当时递过去的半块面包,想起林晓雨接过面包时,眼中闪过的一丝微弱的信任,那是黑暗中的一点微光,支撑着他们在深渊中彼此扶持。
他继续写道:“为获取白家信任,我主动申请高难度客户资源,凭借提前准备的话术,三天内完成12万元业绩,被组长推荐给白应苍。”
回忆起在百胜集团总部的第一次召见,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白应苍的办公室装修豪华,墙上挂着“诚信经营”的牌匾,与园区内的残酷形成极致的讽刺。
“白应苍问我,‘为什么想来白家做事?’我回答,‘只想赚钱,活命。’”
这句话是假的,却精准地击中了白应苍的心思。
陈默写下自己如何提出“优化话术、精准定位客户”的建议,如何一步步获得白应苍的信任,从普通诈骗员晋升为办公室助理,再到后来的苍盛园区副总管,一步步接近白家的核心罪证。
每一次晋升都伴随着危险,每一次接近真相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陈默将这些细节一一记录,包括被白应苍怀疑时的惊险应对,深夜在厕所通风口与专案组联络的生死瞬间,还有潜入白所成办公室复制行贿记录时,额头渗出的冷汗。
三、罪证的拼图
“2023年8月27日,我在整理白家财务报表时,发现苍盛园区与明家卧虎山庄存在巨额资金往来,初步判断卧虎山庄为核心赌诈园区。”
陈默的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记录下关键线索的发现过程:如何在资料室的杂乱文件中,找到白家与魏家合作开设赌场的协议,协议上魏超仁的签名清晰可见;如何利用袖口的微型相机,拍下苍盛园区的三大诈骗板块、业绩指标与分成比例;如何在白应苍的办公室,意外发现四大家族核心成员的合影,背后标注的利益分配比例与秘密账户密码。
“合影背后的密码为‘BSC’,经核实,该账户为四大家族共同洗钱账户,截至2023年10月,账户内资金流水高达50亿元,涉及电诈、贩毒、赌博等非法领域。”
每一条线索都像一块拼图,在陈默的证词中逐渐拼凑出四大家族完整的犯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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