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心海】中,陆尘的神魂之舟,正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凌迟。
构成世界的法则被撕裂的痛苦,纯净灵气被怨毒污染的刺痛,大地母亲被活活剖开心脏的剧痛……这些源自【天柱倾塌】最原初的创伤,如同永不平息的巨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
他的神魂在剧烈震荡,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尽的痛苦所同化、撕碎。
但他没有抵抗,也没有试图去净化。
他只是盘膝坐在那由道心所化的孤舟之上,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他将自己完全敞开,去倾听,去感受,去理解这份积压了整整一个纪元的、属于这颗星球的愤怒与悲伤。
他知道,这头被囚禁、被折磨了千年的古老意志,它需要的不是战斗,不是征服,而是一个能够承载它痛苦的容器,一个能够理解它悲鸣的听众。
当陆尘感觉自己的神魂即将达到承受极限时,他开始做出了回应。
他的回应,不是言语,也不是力量。
而是一幅幅画面,一段段记忆。
他将自己的【通天箓】道心化作一面镜子,不再只映照【地脉之灵】的痛苦,也开始向它展示自己的世界。
第一幅画面,是【薪火之地】初建时的荒野。幸存者们在废墟上点燃第一堆篝火,他们脸上带着迷茫和恐惧,却依然将手中仅有的一块干粮,分给身边的孩子。
第二幅画面,是传道坪上。新入门的弟子们盘膝而坐,在陆尘的引导下,观想着自己内心最珍视的人和事,那一张张平凡的面孔上,闪烁着微弱但坚韧的人性光辉。
第三幅画面,是【怨偶沼泽】的泥潭中。那个叫萧月的女人,为了守护同伴,为了履行自己的【秩序】,毅然决然地将所有怨毒与痛苦引向自身,以道基崩碎为代价,燃起了净化的苍白火焰。她的身躯在颤抖,在流血,但她的背影,却像一座永不陷落的丰碑。
这些画面,没有宏大的叙事,没有激昂的口号。
有的,只是挣扎,是守护,是牺牲,是凡人在绝境中迸发出的、最朴素也最耀眼的光芒。
【地脉之灵】狂暴的意识洪流,第一次出现了片刻的迟滞。
它混乱的意志中,充满了被背叛、被掠夺、被伤害的记忆。它所认知的一切生灵,都是贪婪的索取者。
可陆尘展示给它的这些……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为他人分享食物?
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为守护他人而承受痛苦?
为什么那个女人,会选择用燃烧自己的方式,去照亮别人的路?
这些行为,在它那被痛苦扭曲了千年的逻辑里,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是一种“错误”。
但这种“错误”,却让它那永恒燃烧的怒火,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动摇。
陆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动摇。
他没有乘胜追击,没有试图灌输什么大道理。
他只是运转起《渡魂之曲》的道蕴,将自己最核心的【德行】——那种源于守护,归于慈悲的纯粹意念,化作一道最温柔的溪流,缓缓地、不带任何强迫性地,流淌进【地脉之灵】的意识核心。
他没有说“把力量给我”。
他在说:“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你的力量,不应只用来毁灭和宣泄怒火。看,外面有那么多微小却坚韧的生命,他们正在为了活下去而努力。他们需要光,需要热,需要一个可以庇护他们的‘家’。”
“我无法抹去你的痛苦,也无法治愈你的创伤。但我可以向你承诺,我将引导你的力量,去守护他们,去点燃希望,去成为那艘渡过末日之海的方舟的基石。”
“我不会掠夺,不会占有,更不会将你当成我飞升的阶梯。”
“我,陆尘,以我之道心,以我之德行,与你立下契约。”
“你的力量,将用于守护。而众生的信念,将化为最纯粹的灵气,反哺于你,为你分担那千年的孤寂与创伤。”
“我们,将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共情】,一种【承诺】,一种【以德为契】的盟约。
在【通天箓】的古老法则中,这是与天地万物沟通的最高法门。它所凭借的,不是力量,不是技巧,而是修道者那颗纯粹无瑕、甘愿为苍生付出的【公心】。
那狂暴的、如同星球心脏般搏动的巨大光团,渐渐平息了下来。
它那混乱的意志,依旧充满了痛苦和暴虐,但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它第一次看到了一束不一样的光。
它无法完全理解,但它本能地感觉到,这束光,不会伤害它。
于是,这头被囚禁、被折磨了千年的古老巨兽,在经历了最初的愤怒和迷茫后,终于缓缓地、试探性地,向陆尘递出了一缕最本源的、金红色的火焰。
它同意了。
……
外界,地肺火眼的山谷中。
魏长卿被困在【非攻】囚笼里,脸上的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那个叫【墨者】的铁皮罐头,又看了看不远处对外界一无所知的陆尘,心中的杀意和憋屈几乎要让他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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