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的意识在下沉。
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下坠,而是一种更为奇妙的、穿越概念的沉沦。
他穿过了坚硬的岩层,那是由亿万年时光挤压而成的沉默。他穿过了滚烫的熔岩,那是大地最原始的血液与怒火。他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古老地脉,感觉自己像一滴水,融入了浩瀚无垠的汪洋。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他仿佛能“看”到一座山脉的隆起与风化,能“听”到一条大河的诞生与干涸。这颗星球最古老的记忆,如同无声的电影,在他神魂周围一幕幕闪过。
这是一种宏伟到令人敬畏的体验,却也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穿透最后一层厚重的能量壁障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来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纯粹光与火构成的海洋。
这里就是【地肺火眼】的核心。
海洋的中央,没有想象中的宫殿或祭坛,只有一个巨大到无法估量的、缓缓搏动的光团。它就是这片地脉的意志,是这颗星球跳动的心脏——【地脉之灵】。
陆尘的神魂悬浮在“海面”上,他能感受到那光团中蕴含的、足以开天辟地的磅礴力量,但也同样能感受到一股与之同等规模的、深沉如渊的痛苦。
那是一种被撕裂、被污染、被背叛了亿万次的、永不磨灭的创伤。
陆尘没有贸然靠近,他以神念为引,将自己的来意化作一道最平和、最谦卑的意念,缓缓传递过去。
“晚辈陆尘,为救苍生,恳请前辈借地脉之火一用,以燃薪火,建方舟,渡此纪元之劫……”
他的意念,如同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那片狂暴的火海之上。
没有回应。
那巨大的光团依旧在缓缓搏动,仿佛没有察觉到他这个渺小的闯入者。
陆尘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火海有了反应。
原本只是缓缓流淌的火焰海洋,突然掀起了滔天巨浪。那巨大的光团,搏动的频率猛然加快,一股暴虐、混乱、充满了无尽怒火的意识,如火山般轰然爆发,瞬间锁定了陆尘!
“嗡——!”
陆尘只觉得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痛之下,几乎要当场溃散。
这头古老的灵,根本没有沟通的意图。
它在【天柱倾塌】中遭受了无法想象的重创,又被【诡异之力】污染了千年,它的意识早已混乱不堪,只剩下最原始的痛苦与排斥一切外来者的本能。
在它眼中,陆尘的请求,与盗贼的宣言无异。
下一秒,不待陆死做出任何反应,那股狂暴的意识便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攫住了他的神魂,狠狠地将他拖入了光团的最深处。
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幻。
陆尘发现自己不再置身于火海,而是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生机勃勃的土地上。
天空是蔚蓝色的,空气中流淌着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纯净灵气。巨大的、温顺的灵兽在山间漫步,远方的城池里传来阵阵祥和的钟声。无数修士御剑飞行,脸上洋溢着自信与希望。
这是……【上古道纪】!
陆尘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拖入了【地脉之灵】的记忆之中。
然而,这片祥和的景象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天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了。
那不是乌云,也不是风暴,而是字面意义上的“开裂”。一道横贯天际的巨大裂痕,如同神明在青色的画布上划下的一刀,狰狞而恐怖。
紧接着,支撑着天与地的【天柱】,那根贯穿整个世界的巨大光柱,在一场由内而外的宏大献祭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咔嚓——”
清脆的、仿佛整个世界骨架断裂的声音响起。
【天柱】,碎了。
陆尘曾通过【记忆碎片】“看”过这一幕,但那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视角。
而此刻,他以【地脉之灵】的视角,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切。
那是何等剧烈的痛苦!
就仿佛自己的脊椎被硬生生打断,五脏六腑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搅成了碎片。构成世界根基的法则在哀嚎,纯净的灵气被亿万生灵的绝望与怨毒所污染,化为一种全新的、充满恶意的、黏稠而肮脏的东西——【诡异之力】。
这些【诡异之力】像最恶毒的病毒,疯狂地侵入地脉的每一寸肌理,污染着它的本源,吞噬着它的生机。
大地在哀嚎,山川在哭泣。
陆尘的神魂,在这片由纯粹痛苦和绝望构成的【记忆心海】中,如同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
他终于明白,【地脉之灵】并非是要与他沟通。
它是在用自己最痛苦的方式,对他进行一场残酷的拷问。
它在问他: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这些“生灵”对我做的好事!现在,你又来了,你凭什么认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凭什么,有资格来触碰我的伤口,索取我的力量?
在这片狂暴的记忆海洋里,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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