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之外,由老方亲自带人布下的【清心隔离阵】已经启动,淡青色的光幕如同一道无形的墙,将赵毅和他麾下那一百多名【铁鸦卫】笼罩其中。阵法隔绝了窥探,也隔绝了敌意,给了双方一个宝贵的缓冲。
然而,太虚观内部的气氛,却并未因此缓和。
传道殿内,幸存者们自发地聚集起来,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几派,争论声此起彼伏,激烈异常。
“不能留!绝对不能留!”一个在之前的战斗中失去了手臂的汉子,眼睛血红地嘶吼着,“他们是九城盟约的走狗!手上沾满了我们的血!今天我们收留了他们,明天他们就会在背后捅我们刀子!”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一片附和之声。恐惧和仇恨,是旧时代最深刻的烙印,哪怕在这片净土之上,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被彻底抹去。
“可是……他们已经放下武器了,而且赵指挥官,他还违抗了命令……”另一边,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弱弱地反驳,“如果不是他们,那门【镇邪灭道炮】可能……”
“那又怎么样!”断臂汉子立刻打断了他,“那是他们内讧!狗咬狗而已!难道我们还要感谢一条咬死了另一条的疯狗吗?把他们赶出去!让他们在荒原上自生自灭!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对!赶出去!”
“杀了他们!为死去的人报仇!”
群情激奋,殿内的空气几乎要被点燃。老方站在人群中间,眉头紧锁,几次想要开口,却都被更大的声浪所淹没。他理解众人的心情,但他更清楚,一个简单的“杀”或“赶”字,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不仅是如何处置一百多名旧秩序士兵的问题,更是太虚观在旧时代废墟上,将要立下何种“规矩”的第一次考验。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道略带沙哑却异常沉静的声音,从殿堂深处传来。
“都安静。”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只见萧月在两名女幸存者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步伐依旧有些虚浮,脸色也未见好转,但那双清冷的眼眸扫过全场,所有与之对视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那目光中没有威压,没有怒火,只有一种洞彻人心的平静,反而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力量。
“我问你们,”萧月走到众人面前,站定,“陆先生在第三堂课上,教了我们什么?”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
萧月没有等他们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教我们,【德】的根基,源于‘守护’。他问我们,在这世上,最想守护的是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叫嚷得最凶的断臂汉子身上。“张大哥,你想守护的,是仇恨吗?”
汉子脸色一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月又转向那些主张驱逐的人:“你们想守护的,是恐惧吗?”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滚烫的头脑上。是啊,他们因为仇恨而想杀戮,因为恐惧而想驱逐。可如果太虚观的根基,是由仇恨和恐惧铸就的,那他们和山下那个已经毁灭的九城盟约,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沉默下去的众人,萧月的语气柔和了一些:“我理解你们的感受。但是,太虚观的门,不能只为‘我们’而开。陆先生曾说,薪火传道,是为了给所有在黑暗中摸索的人,一个选择光明的机会。山下的那些人,他们或许曾经是我们的敌人,但现在,他们也是失去了方向的迷途者。”
“我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究竟是顽石,还是可以被点燃的薪火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尽管这个决定会耗费她本就所剩无几的心神,但她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我要亲自主持一场【道心问对】。”
……
【清心隔离阵】内,一百多名铁鸦卫席地而坐。干净的清水和用储备粮烤制的麦饼已经分发下来,但几乎没人动。他们沉默着,像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只是麻木地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阵法光幕之外,太虚观的幸存者们远远地看着,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光幕如水波般荡漾开来,萧月独自一人,缓缓走了进来。
她的出现,让所有铁鸦卫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萧月没有在意他们戒备的眼神,径直走到了阵法的中央,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盘膝坐下。她闭上双眼,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奇异的法印。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整个【清心隔离阵】的光芒骤然明亮了几分。一股无形的、宁静祥和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能抚平人心最深处的焦躁与戾气。
身处阵中,萧月的感觉更为清晰。她的神魂与阵法相连,她那本就能洞察人心的能力被放大了数十倍。在她的感知世界里,眼前的一百多名士兵,不再是具体的形体,而是一团团明暗不定、色彩斑驳的情绪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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