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吹灭那盏灯,叶尘的手已按在剑柄上。
他没有抬头看天,也未理会被风吹起的衣角,目光紧紧盯着手中的灵识玉符——那块布满裂痕的玉符正微微发烫,画面断续闪烁。其中映出七道身影正沿着矿道前行,步伐一致,动作沉稳,绝非寻常探子。
他们来了。
叶尘松开剑柄,从袖中取出一只罗盘。指针剧烈晃动,最终稳稳指向西坡旧矿坑。敌人已然踏入埋伏圈。
“传令。”他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台下老二手中,“熄灯,点火把,三组准备。”
老二点头,挥手示意传令弟子退下。片刻之后,营地外围的灯火尽数熄灭,唯有西坡方向骤然亮起一排火把,像是仓促点燃。
矿道中的七人果然停下脚步。一人抬手示警,另一人蹲身触地,似在探查阵法有无波动。
叶尘立于高台,指尖轻轻叩击台面三下。
他知道对方在试探。
但他等的正是这一刻。
右手一翻,掌心浮现一道赤红灵诀。只消弹出,埋于矿底的引火符便会引爆,毒雾喷涌而出,封死退路。
可他并未急于出手。
他在等。
等他们再深入几步。
不久,七人继续前进。两人在前开路,三人居中,两人垫后,队形严整,显然受过严格训练。他们步步逼近,距库房仅余五十步。
就在此时,最前方那人忽然驻足,猛然抬头望向高台。
叶尘纹丝未动。
他明白对方或许察觉了异样,但此刻,已为时过晚。
“点火。”他低声下令。
一道红光疾射而出,直落矿坑底部。
轰!
巨响炸裂,灰绿色毒雾自地下冲天而起,迅速笼罩整条矿道出口。七人反应极快,立即后撤,但已有两人吸入毒气,脚步踉跄,剧烈咳嗽。
东西两侧火把同时燃起,数十名弟子从暗处跃出,拔剑围拢,迅速结成半圆阵型,将敌人逼入中央。
“结阵!”敌首一声厉喝,七人立刻背靠背站定,各自祭出破阵符,周身灵力翻涌,试图强行突围。
叶尘眸光一冷。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指尖再度轻叩台面三下。
咔嚓!
三十六张净灵符同时爆裂,青色电网自地底腾起,如牢笼般将七人罩住。一名修士以飞剑撞击电网,瞬间被反震之力弹飞,重重撞上石壁,口吐鲜血。
“他们的阵破不了!”有人惊呼。
“别硬拼!”敌首怒吼,急忙掏出一枚玉符,双手结印,疯狂灌注灵力。
叶尘眼神一凝。
那是求援用的传讯符。
他们要搬救兵。
不能再拖了。
他闭目瞬息,神识直贯敌首脑海。那人身体骤僵,双目翻白,手中玉符脱手坠地。
“上!”老二暴喝一声,率众杀入战场。
剑光交错,敌人节节败退。有人欲携伤者逃遁,却被电网电得浑身抽搐;有人企图攀墙,脚踝突被铁索缠住,狠狠拽下。
战斗不到半炷香便已结束。
三名敌人重伤倒地,两名轻伤被擒,另两人护着首领边战边退,眼看即将脱困。
叶尘立于高台,望着他们撤离的方向,忽然开口:“放一条路。”
老二一怔:“头儿?”
“让他们走。”叶尘语气平静,“带不走伤员,但能带回消息。”
老二咬牙,挥手传令。包围圈一侧缓缓让开,留出一道狭窄通道。
两名残兵对视一眼,立即架起首领,拼死冲出。他们穿过毒雾边缘,连滚带爬消失于山口。
营地重归寂静。
火把仍在燃烧,风也停了。
老二抹去脸上血迹,走到高台前:“清点完毕,我方三人轻伤,无人阵亡。缴获两张破阵符、一把断剑,还有……地上那枚玉符。”
叶尘低头接过玉符。表面裂痕纵横,灵力尽失。
他沉默片刻,将玉符收入袖中。
此时,一直握在手中的灵识玉符猛然一震,随即彻底碎裂。最后一幕闪现——十里外的山崖之上,立着一道黑袍身影,袍角镶银,静静凝望此地,仿佛在等待什么。
叶尘盯着那道剪影,眼神深邃。
他知道是谁。
但他不说。
老二喘息着站到他身旁:“这一仗打得痛快。可他们回去一说,主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叶尘望着山口,声音轻如低语:“我就是要他来。”
老二一愣。
“他们以为我们内乱,以为我们虚弱。”叶尘抬起手,指尖尚存灵诀余温,“如今他们亲眼所见‘破绽’,亲耳所闻‘争斗’,亲手带回‘证据’。接下来,他们不会再派小队。”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
“他们会亲自来。”
老二心头一震。
他终于明白,叶尘这一局,布局之深,远超想象。
假意争执,散播谣言,故意放走残敌,每一步都只为诱敌入瓮。如今鱼已咬钩,网已收紧。
但他仍忍不住问:“万一他们不来呢?”
叶尘转身走向地图架。
执笔落墨,在西坡画下一圈,在旧矿坑旁标注记号。
“他们会来。”他说,“人总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他们盼着我们垮台,所以哪怕看到的是假象,也会当成真相。”
老二默然片刻,点头:“那接下来如何应对?”
“等。”叶尘放下笔,“等他们率众而来,等他们倾尽全力。”
他抬头望天。
月光洒落,照在高台边缘那块碎裂的玉符上,映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老二正欲离去,叶尘忽然开口:“把库房后的排水沟清理一下,药粉残留过多,会影响下次布阵。”
“是。”
“还有。”他解下腰间布袋,递给老二,“交给药无尘,查一查那布条上的药味,出自哪家方子。”
老二接过袋子,里面是昨夜从探子身上撕下的布片。
刚要离开,叶尘又唤住他。
“今晚加岗。”
“明白。”
“另外。”叶尘扫了一眼战场,“三十六张净灵符的碎片全部收好,不得遗漏一块。”
老二点头应下。
叶尘不再多言,伫立高台边缘,遥望山口方向。
远处,风再次吹起。
一片焦叶被卷上半空,盘旋数圈,落在他脚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
风停了。
叶尘抬起脚,碾碎了那片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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