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站在高台边缘,手指轻轻在剑柄上敲了三下。风从东边吹来,裹着泥土与干草的气息,不似昨夜那般闷热,却更压得人心头沉重。
他刚收回那枚玉符,耳畔还回荡着传信弟子低沉的声音:“亲手摘下他的头颅祭旗。”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将短剑插回腰间。剑入鞘时发出一声轻响——“咔”,像是在提醒他:你还活着。
可不知为何,心底某处,却悄然松了下来。
他转身走下高台,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得极稳。穿过营地中央的小路时,几个正在检查弩机的弟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继续忙碌。无人敢多问,也无人敢停下。他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只是一个站姿,都可能决定这场仗能不能打下去。
可此刻的他,不想做谁的主心骨。
他只想见一个人。
后营医帐门口立着两名女修,见他走近,正要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他没进去,只静静站在帘外。
苏璃正低头为一名伤员处理手臂,指尖泛起淡淡的青光。她察觉动静,回头望来,眉梢微蹙:“你怎么来了?前阵还没布完吧。”
“你该去休息。”他说。
“你也该回去。”她直起身,语气平静,“你现在站在这儿,不是关心伤员,是在躲我。”
叶尘一怔,嘴角微动,想笑,终究没能笑出来。
“我不是躲你。”他声音低缓,“我是怕……再看你一眼,就舍不得让你上战场。”
苏璃放下药囊,走到他面前。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眉角那道旧疤,动作极轻,一如小时候他摔破头,她偷偷给他涂药的模样。“你还记得七岁那年吗?我给你上药,结果被你爹打了巴掌。”
“记得。”他点头,“你哭了一整晚,第二天还是给我送了药。”
“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望着他的眼睛,“你要走的路,我拦不住。但我能做的,从来不是躲在后面等你回来——而是跟你一起走到最后。”
叶尘喉头微动,没有作声。
她忽然握住他的手,掌心贴着掌心。一股温润的灵力顺着经脉流淌进来,不强,却异常沉稳。这是他们儿时常玩的小把戏,说是能“通心意”。如今再试一次,竟真有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许久,她才松开手,退后半步:“我去前线阵眼位待命。如果你倒下了,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我知道。”他嗓音有些哑,“所以这次,换我护你到底。”
她没再言语,转身走入医帐深处。帘子垂落前,他看见她取出了那支白玉兰簪,轻轻别回发间。
叶尘伫立原地,又在剑柄上敲了两下,这才转身离去。
他先去了西区丹房。
药无尘正蹲在地上数葫芦,嘴里念念有词:“红的是解毒,黄的是续气,黑的不能喝,喝了会放屁……哎哟我的祖宗,您怎么亲自来了?”
“少废话。”叶尘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递过去,“护命丹,三层封印,遇险自动激发。”
药无尘接过一看,眉头一挑:“这宝贝你也舍得给?不怕自己挨一刀?”
“怕啊。”叶尘盯着他,“但更怕你逞强。”
药无尘咧嘴一笑,忽然伸手往他袖子里塞了个小东西。叶尘还未反应,那颗丹药已滑入内袋。“老规矩,一人一颗,谁死了谁是狗。”
“你才是狗。”叶尘瞪他。
“我早就是了。”药无尘拍了拍药篓,“从小跟着你捡破烂那天起,我就认命了。”
叶尘不再多言,只拍了拍他的肩。两人对视一眼,虽未展颜,却早已心照不宣。
他最后走向北翼哨台。
陆明渊立于栏杆边,背对营地,凝望远处起伏的山影。他未穿长老袍,仅披一件旧月白衣,腰间断剑用布条缠得严实。
叶尘上前,恭敬行礼:“师父。”
陆明渊未回头,只应了一声:“嗯。”
“如果我失手了……”叶尘开口。
“清霄剑派的剑,从来只斩该斩之人。”陆明渊打断他,声音不高,字字清晰,“你若倒下,我便替你斩到底。”
叶尘重重点头,眼中似有火焰燃起。
“去吧。”陆明渊终于转身,看了他一眼,“别让我后悔当年在校场捡了个蠢徒弟。”
“您从没说过那天是‘捡’。”叶尘笑了。
“现在说了。”陆明渊嘴角微动,“滚。”
叶尘后退两步,深深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他一路走回高台,脚步愈发沉稳。沿途弟子纷纷让路,有人低声唤“叶师兄”,也有人默默抱拳致意。他一一回应,不多言,也不停留。
登上高台时,天边已泛出淡淡灰白。黎明将至,风渐起,掀动了他的衣角。
他闭上眼,将方才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在心中默了一遍。苏璃掌心的温度,药无尘的玩笑,陆明渊的断剑——这些都不是软肋,而是让他挺直脊梁的力量。
他睁开眼,抬起右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
这一次,不是犹豫。
是确认。
心已定,志不移。
就在此刻,东方天际掠过一道微光,仿佛云层裂开一线。紧接着,北方山脉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震鸣,似有某种存在,应声而动。
叶尘目光一凝,望向边境的方向。
风,突然变了。
喜欢仙门打脸王请大家收藏:(www.064806.com)仙门打脸王荔枝免费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