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无尘的手还搭在药篓上,指尖触着那颗冰凉的丹丸。炉口热浪扑面,像针扎进皮肉。他往前一蹭,脚刚抬起,一股劲道猛然涌来,硬生生将他钉在原地。
前方立着个银袍老者,背对火光,面容隐在亮处,看不真切。没戴面具,也不着黑袍,可那股压迫感,比监察使狠上十倍。药无尘神识刚探出,啪地一声被弹回,如同撞上铜墙铁壁。
“你不是残修。”老者声音不高,字字却如重锤敲耳,“经脉虽乱,灵台却清。你吞的毒是假的,疼是装的,连咳嗽都掐准三息——算得倒是精细。”
药无尘不动,也不辩解。他清楚,这种人面前,骗一次是侥幸,再骗便是送命。
“现在走,当没见过你。”老者淡淡道。
“那我之前打死的那个呢?”药无尘终于抬头,嗓音依旧沙哑,话里却带了刺,“脖子断了还攥着万宝斋的通灵令——他没撒谎。”
老者眼皮微垂。
“我不走。”药无尘缓缓松开药篓,手垂落身侧,贴着大腿外侧,“来都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但也不是死在炉里,更不是死在你一句话上。”
老者忽地笑出声:“有意思。留下,答我三问。”
“答错如何?”
“魂不入炉,当场炼化。”
“答对呢?”
“你进炉,我给你一样东西。”
药无尘静默两息,点头:“问。”
老者抬手,指尖轻点,三缕青光浮起,缓缓旋转。
“第一问——何为真丹?”
药无尘未语。他盯着那三道光,仿佛在推演药引配比。
“我师父说过,九转成丹,十转成劫。”他终于开口,“人炼丹,讲火候、药材、时辰。可没人问——炼丹这颗心,有没有毒?”
老者眉头微动。
“心里有恨,灵泉净火也能炼出蚀骨散。”药无尘抬眼,“心若已死,九转圆满之日,便是魂灭之时。所以……真丹不在炉中,而在炼丹之人敢不敢把心掏出来,晒在太阳底下。”
老者凝视他良久,轻轻点头:“算你过。”
第二缕青光亮起。
“第二问——如何炼心?”
药无尘低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药篓边缘。他想起那夜,丹霞谷火把烧红了天,族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他蜷在地窖,听着外面惨叫,手里攥着一枚未成的丹。
“心炼不了。”他说,“只能试。跟试药一样,一口口吞,疼了不能吐,麻了不能停。这些年,我吞过十七种毒,试过九种假死丹,每次醒来,都不记得自己是水。可只要还能闻到那股炉火味,我就知道——我还活着。”
他摊开手掌,一滴血从指缝渗出,落地瞬间被热气蒸干。
“这不是演的。”他看向老者,“是刻进骨头里的记性。”
老者眼神变了。不是怀疑,而是……有些懂了。
第二缕光,熄了。
第三缕刚亮,炉火忽地一静。
老者声音转冷:“第三问——你的执念,是什么?”
药无尘笑了。不是苦笑,也不是冷笑,而是一种近乎天真的笑。
“我要是说,是为了报仇,你信吗?”他反问。
老者不答。
“我要是说,我想让‘丹霞谷’这三个字,日后不再是忌讳,不是笑话,就只是个名字,一个该被记住的名字……你信吗?”
老者盯着他,目光如刀。
药无尘却不看他了,转头望向炉口。那黑得像井的地方,火光一跳一跳,仿佛有东西在喘息。
“我师父咽气前,把最后一颗丹塞进我嘴里,说:‘别成仙,别报仇,别当英雄。你只要活着,把咱们的方子传下去。’”他声音低了,“我活下来了,可方子没了。所以我现在做的事,不是为他,也不是为我。”
他顿了顿,转头直视老者:“是为了将来,有人想炼丹时,能查到一句——‘丹霞谷,曾有九转逆灵录,可逆天改命’。”
炉火猛地一颤。
老者沉默许久,忽然道:“你知道我为何能看穿你?”
药无尘不答。他的目光落在老者袖口——那里有道细缝,边缘泛着淡淡的黄,像是药渍。
他忽然笑了:“因为你也在药篓里藏过丹丸。”
老者瞳孔一缩。
“只有真正炼过丹的人,袖口才会留下药渍。”药无尘缓缓道,“只有常年背药篓的,站久了会不自觉用肩膀撑一下。你方才抬手,右肩往下沉了半寸——跟我一样。”
老者不动,也不否认。
三息之后,他大笑三声,袖中滑出一枚青玉简,直飞药无尘面前。
“三日后,子时,黑水崖。”老者道,“你能从炼心炉爬出来,就去那儿。你会知道,谁在收人,谁在炼军,谁……在等你。”
药无尘接过玉简,触手冰凉。上面刻着一行小字:“药者,非术,乃道。道存,则谷不灭。”
他抬头,老者已转身。银袍在火光中流淌,宛如一道流动的水银。
身后,炼心炉的门缓缓开启,热浪裹挟着铁锈与焦骨的气息扑面而来。
药无尘攥紧玉简,另一只手伸进药篓,指尖触到一颗新丹。
他迈步走入炉中,炉门在身后悄然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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