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比白日冷。
燕南泠披了件深色斗篷,站在荒原的凹地处。脚下的砂石松动,踩下去会陷进半寸。她抬头看天,星河横贯,没有云,也没有光污染。这片地三年前她来过一次,那时裂隙刚现,空中浮着三行残字,她记了一整夜。
萧无痕站在她侧后方,脚步轻,呼吸稳。他没问为什么半夜出发,也没问目的地在哪。她一动身,他就跟上了。
她闭上眼,试着进入梦境状态。以往只要静心片刻,意识就会被拉入星渊残卷空间,四周浮着古字,耳边是无声的诵读声。可这一次,什么都没发生。她的意识像撞上了一堵墙,停在原地。
她睁开眼。
头顶星空依旧,但裂隙上方的空气不再泛起微光。那片曾浮现文字的区域,空了。
她伸手摸向掌心,指尖划过皮肤。那里原本有一道淡银色的纹路,形状像断裂的星轨,从穿越那天起就存在。现在,那道纹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一点模糊的痕迹。
“不对。”她说。
声音很轻,却被风吹得散开。
她又试了一次凝神,集中注意力,回忆每一次入梦时的感觉——先是耳鸣,接着身体变轻,然后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是残卷空间。可这次,连耳鸣都没有。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它不见了。”她说。
不是疑问,是陈述。
三年来,她靠这个能力活下来。第一次看到失传的止血方,救下了药庐中毒的孩子;第二次见到机关图谱,拆穿了军中火药案;第三次读到一段山河密闻,才找到谢玄青埋伏兵的位置。那些字每天只出现三行,看完就忘,她必须立刻记下。她养成了随身带纸笔的习惯,晚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写字。
现在,那个空间没了。像是被人关掉了一样。
她抬头看天,星星还在。但她知道,星渊不是天象,是某种她无法解释的存在。它选中了她,给了她信心,让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如果它消失了,那她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她想起白天写的那条命令:令三合居即日起,收齐楚边境一切异常消息。凡涉及火光、异声、人群聚集者,专报。那时她还在布局,还在掌控。可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摘掉线的风筝。
她站着没动。
风从背后吹来,斗篷角扫过小腿。她感觉冷,不只是天气。
萧无痕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她身边。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热,掌心有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她没抽开。
“三界安,星渊隐。”他忽然说。
她猛地转头看他。
“你说什么?”
“刚才,天上出现了字。”他看着前方,“就那么浮着,只有这一句。”
她愣住。
她什么都没看见。她是他身边的人,却没能看到那句话。
“什么时候?”
“你闭眼的时候。”
她咬了下嘴唇。
她错过了。最后一次提示,她错过了。
她又抬头,盯着那片虚空。没有字,没有光,什么都没有。就像从来没有过一样。
“星渊……结束了?”她低声说。
话出口的瞬间,她意识到自己在问一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因为她已经知道了。金手指失效,星纹褪去,残卷消失——所有迹象都在告诉她,这件事到此为止。
她不再是命定之人了。
她松开手,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抓了一把地上的砂。颗粒粗糙,沾着夜露。她松开手,砂从指缝落下,被风吹走。
她想起前世最后一天。医院走廊里,护士喊她名字,说抢救室需要她。她刚换好鞋,胸口突然一紧,倒在地上。再睁眼,就是这个身体,躺在药庐后院的草堆里,浑身是伤,原主被人推下山崖。
她活下来了。用现代医学知识,用冷静判断,用一次次从梦中记下的残页内容。她建立信任,拉拢盟友,推动改革,打破规矩。她以为自己在改变这个时代。
可如果星渊不再回应她,那她接下来做的事,还是因为“使命”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能再靠那个梦了。
她站起来,拍了拍手。
萧无痕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你看到了那句话。”她说,“但我没看到。”
他点头。
“你觉得它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相信,它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她苦笑了一下。
“可它消失了。我再也进不去了。”
“那你就不用再进了。”他说。
她看他。
“什么意思?”
“你一直想查真相,想弄明白星渊是什么,谁在操控,为什么选中你。”他声音低,但清楚,“但现在它告诉你,三界安,星渊隐。也许它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
她没说话。
她没想过这种可能。
她一直以为,星渊是工具,是任务发布者,是她穿越的意义。可如果它的存在,只是为了维持三界安稳,而现在安稳了,它就该消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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