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日头刚爬过东山坳,晨雾还裹着深山里的寒气,贴在李秋月的发梢上凝成细碎的露。她蹲在自家院门口的菜地里,手里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正小心翼翼地给刚补种的白菜苗培土。昨夜下了场轻霜,地里的青菜蔫了大半,原本指望靠这片菜地过冬,再卖点换些油盐钱,如今倒要重新折腾。
“秋月,歇会儿吧,早饭快好了。”大山扛着一捆刚砍的柴火从坡上下来,粗布褂子被汗浸湿了大半,贴在宽厚的背上,勾勒出结实的轮廓。他嗓门洪亮,声音撞在四面的山壁上,落下几声浅浅的回响。
李秋月直起身子,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露出一张白净秀气的脸。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哪怕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挽着裤脚沾着泥污,也难掩那份骨子里的清丽。她身材窈窕,腰肢纤细,站在萧瑟的菜地里,倒像是这深山寒秋里一枝倔强的桂,透着股韧劲。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放下锄头走到院边的石板上坐下,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腰。自从夏天跟着大山去赵虎的砖窑厂干活,没日没夜地搬砖、和泥,落下了腰疼的毛病,回来后又忙着补种庄稼,身子更是亏得慌。
大山把柴火靠在院墙根,大步走过来,伸手摸了摸秋月的额头,语气带着关切:“是不是又腰疼了?跟你说过别逞强,这菜地我来弄就行,你在家歇着。”
李秋月摇摇头,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歇着也是歇着,庄稼毁了大半,再不补种,冬天咱们吃什么?再说,去找工友们要工钱的事还得花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一提工钱,大山的脸色沉了下来。夏天砖窑厂忙活了三个多月,他和秋月没日没夜地干,临到结账时,赵虎却拍着胸脯说资金周转不开,让他们先回家等着,等过阵子手头宽裕了,准保把工钱一分不少地送上门。他们信了赵虎的话,揣着一张欠条回了深山,可左等右等,别说工钱,连赵虎的影子都没见着。后来打听才知道,不止他们俩,附近好几个村子的工人,都被赵虎拖欠了工钱,少则几百,多则上千,都是大家伙儿的血汗钱。
前些日子,大山和秋月商量着,不能就这么算了。赵虎摆明了是想赖账,与其在家干等,不如主动去找其他被拖欠工钱的工友,大伙儿联合起来,一起去镇上告赵虎,总能讨回公道。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两人敲定了,这些天一边忙着补种庄稼弥补损失,一边盘算着寻人路线,只等地里的活稍缓,就动身下山。
“放心,工钱肯定能要回来。”大山蹲下来,握着秋月的手,他的手掌粗糙,布满老茧,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咱们先把地里的活拾掇利索,等过两天天暖些,我就带你下山,先去邻村找王老六他们,再去西边的李家坳、北边的王家坡,一个个找,总能把大伙儿凑齐。”
李秋月点点头,靠在大山的肩头,眼神里满是坚定。她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深山里各村各庄隔得远,山路崎岖难行,更别说赵虎那人蛮横霸道,肯定不会轻易让他们得逞。可一想到那些和他们一样被拖欠工钱的工友,有的家里等着钱给老人治病,有的等着钱给孩子交学费,她就觉得浑身有了力气。他们不能认命,血汗钱凭什么被赵虎白白克扣。
早饭是简单的玉米糊糊就着咸菜,两人吃得飞快,放下碗筷就又钻进了菜地。大山力气大,负责刨地挖坑,秋月心思细,负责撒种培土,夫妻俩配合默契,寂静的小院里只剩下锄头刨土的“吭哧”声和两人偶尔的低语。
就在他们埋头忙活的时候,山脚下的砖窑厂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赵虎叼着一根烟,坐在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拖欠的工钱,一笔笔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些天他心里一直不踏实,生怕那些工人联合起来找他麻烦,毕竟镇上的司法所可不是吃素的,真闹起来,他这砖窑厂怕是要停摆。
“虎哥,你别愁了,不就是几个泥腿子吗,还能翻了天不成?”刘佳琪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往赵虎身边一坐,身子顺势靠了过去。她穿着一身花布衣裳,眉眼间带着几分妩媚,说起话来声音软糯,却藏着几分精明。
刘佳琪是邻村的姑娘,早前在砖窑厂帮着做饭,一来二去就和赵虎勾搭上了。她原本和大山有些眉来眼去,可看着大山老实巴交,家境普通,比不上赵虎有钱有势,便转头跟着了赵虎,平日里仗着赵虎的撑腰,在村里也算有几分脸面。前些日子她听说大山和李秋月要找工友联合起来告赵虎,心里顿时慌了神。她太清楚赵虎的性子,若是事情闹大,赵虎倒了霉,她也讨不到好。更何况,她心里还有几分不甘,当初她没选大山,如今大山却领着李秋月要做这出头的椽子,若是真让他们成了,岂不是显得她当初眼瞎了?
赵虎瞥了刘佳琪一眼,吐出一口烟圈,语气烦躁:“你懂什么?那些工人一个个都是穷怕了的,真被大山那小子鼓动起来,一起去镇上闹,到时候工商、税务的都来查,我这砖窑厂还开不开了?再说,要是传出去我拖欠工钱,以后谁还敢来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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