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露水凝在窗棂上,冻得像细碎的冰碴子。李秋月坐在炕边,听着院门外大山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才缓缓松开攥得发僵的手指——那只绣了半朵山茶的布荷包,边角已被指甲掐出几道白印,像极了她心口没说出口的疤。
上一章里,她终究没敢开门。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听着大山的声音从迟疑到失落,最后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融进了深山的夜色里。她知道,自己又一次逃了。就像前几日在河边撞见他和刘佳琪并肩站着时,她也是这样,攥着刚采的野草莓转身就走,连让他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可逃得过眼睛,逃不过心里翻涌的酸意,那股子劲儿堵在喉咙口,连喝口水都觉得发涩。
天快亮时,鸡叫了头遍。李秋月起身叠被,手指碰到炕角叠得整整齐齐的蓝布褂子——那是上个月大山给她扯的布,说山里风大,让她做件厚些的褂子。她当时还笑着说他浪费,手里的针线却连夜赶工,针脚里都缝着针头。可现在,褂子还没上身,那份盼头就像被露水打蔫的草,耷拉着没了精神。她把褂子往箱子底塞了塞,压在几件旧衣裳下面,像是这样就能把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思也一并藏起来。
早饭煮的是玉米粥,就着咸菜。李秋月盛了一碗,刚端到嘴边,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很轻,带着几分试探,她不用看也知道是大山。她捏着碗沿的手指紧了紧,终究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晨光里,大山站在院门口,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衫,手里攥着个油纸包,见她开门,眼神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灯。“秋月,”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我给你带了点镇上买的糖糕。”
李秋月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油纸包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以前大山去镇上,总会给她带些小玩意儿,有时是一支红绳,有时是几颗水果糖,她都当宝贝似的收着。可现在,这糖糕再甜,也甜不了她心里的苦。她没接,只是往后退了半步,轻声说:“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大山的手僵在半空,油纸包的边角被他攥得变了形。他看着李秋月苍白的脸,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昨天……昨天我在门口叫你,你没听见吗?”
李秋月垂着眼,盯着地上的石子,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听见了,那时候已经睡了,懒得起来开门。”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没睡,可也确实没勇气开门。她怕一开门,就会忍不住问他和刘佳琪的事,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更怕看到他躲闪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比直接拒绝更让她难受。
大山沉默了。他知道李秋月在撒谎,山里的夜晚静,他站在门口叫了她好几声,屋里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可他没戳破,只是把油纸包放在了门槛上,说:“糖糕放这儿了,你记得吃,别放坏了。”说完,他又看了李秋月一眼,那眼神里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些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然后转身就走了。
李秋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拐角,才弯腰捡起门槛上的油纸包。油纸包还带着余温,可她的手却越来越凉。她拿着油纸包回到屋里,放在桌上,没打开,就那样看着。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油纸包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可她心里却一片灰暗。
上午,李秋月扛着锄头去地里。她家的地在山脚下,离刘佳琪家的地不远。她刚走到地边,就看见刘佳琪蹲在自家地里摘豆子,穿着件粉色的碎花衫,在绿色的豆苗里格外显眼。刘佳琪也看见了她,抬起头,笑着挥了挥手:“秋月姐,你也来种地啊?”
李秋月没笑,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她埋下头,用力挥舞着锄头,把土翻得又深又松,像是要用这力气把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可越用力,心里越乱,那些撞见的画面就像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转——河边的并肩而立,大山看向刘佳琪时温柔的眼神,还有前几天镇上有人说,看见大山和刘佳琪一起去买布,两人有说有笑的,像极了一对小两口。
“秋月姐,”刘佳琪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李秋月吓了一跳,手里的锄头差点落在地上。她抬头,看见刘佳琪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把刚摘的豆子,笑着说:“你歇会儿吧,看你累的,满头都是汗。”
李秋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不用了,我还得赶紧把地翻完。”她不想和刘佳琪说话,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问出那些不该问的话。
可刘佳琪像是没看出她的疏离,依旧笑着说:“急什么呀,这天还早呢。对了,秋月姐,昨天大山哥去镇上,给你买糖糕了吧?他昨天跟我说,你最喜欢吃那家的糖糕了。”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李秋月的心上。她猛地抬头看向刘佳琪,只见刘佳琪脸上带着笑意,眼神里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李秋月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原来大山给她买糖糕的事,刘佳琪都知道。那他们之间,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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