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由大明 第234章 文脉北延师诫勉

北庭治理的国策既定，各项事宜便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陈瑜深知“文教同化”是根基，对此格外重视。在第一批自愿前往北庭教化的书生出发前，陈瑜特意召集他们，进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岗前培训”。

在一间宽敞的讲堂内，数十名年纪不一、但眼中大多带着理想与些许忐忑的书生正襟危坐。陈瑜站在前方，没有穿官服，只是一身青衫，显得平易近人。

“诸位学子，”陈瑜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你们即将远赴北庭，此行非比寻常，非为游学，乃为传道，为大明，亦为天下。”

他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我知道，许多人心中或许存有疑虑，甚至轻视。认为塞外乃蛮荒之地，鞑靼乃不通教化之民。今日，我想与诸位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根’的故事。”

众人屏息凝神。

“诸位读史，可知这草原之上的部落，其源头何在？”陈瑜自问自答，“追根溯源，其先民或为上古北迁之华夏支脉，或因战乱、天灾流落至此。匈奴、突厥、蒙古……其血脉之中，未必没有我华夏先祖之遗泽。只是千年以降，地理隔绝，风俗渐异，遂成今日之貌。”

他这番话，并非完全虚构，带着一些民族融合的历史观，旨在打破华夷之辨的绝对壁垒。“所谓鞑靼，与我大明百姓，本是同根生，犹如大树枝叶，散落四方。如今，朝廷欲将这些离散的枝叶，重新接回主干，使其共享华夏文明之荣光。诸位此行，便是那嫁接之巧手，沟通之桥梁！”

他语气变得激昂：“尔等所授，非仅汉字汉话，更是忠君爱国之心，是仁义礼智信之理！是要告诉他们，他们并非化外野人，他们亦可沐浴王化，成为堂堂正正的大明子民！此乃千秋功业，功德无量！”

陈瑜描绘的这幅“天下民族皆出华夏，教化北庭乃使同胞归宗”的图景，极大地激发了这些书生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原本些许的忐忑被豪情取代，眼中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

“望诸位谨记，”陈瑜最后郑重道，“耐心，包容，言传身教。尔等不仅是先生，更是大明在北庭的象征。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待他日，北庭孩童皆能诵《论语》、知礼仪，视大明为父母之邦，便是诸位名垂青史之时！”

这番讲话，如同火种，点燃了这些书生心中的火焰。他们带着一种崇高的使命感和陈瑜传授的“同胞”叙事，满怀信心地踏上了北去的征途。

朝堂之上，随着北庭事务的逐步推行，另一个重大的变动也悄然来临。内阁首辅李东阳，这位历经成化、弘治、正德三朝的老臣，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连续多年的劳心劳力，尤其是在朱厚照登基初期稳定朝局、平衡各方，以及近期应对北伐带来的巨大政务压力，耗尽了他的心力。他的咳疾日益严重，形容枯槁，真正到了日薄西山的地步。

他深知自己已难堪重任，更欣慰地看到陈瑜等年轻一代已然成长起来，可以托付国事。于是，他连续上了几道奏折，恳请致仕还乡。

御书房内，朱厚照看着李东阳颤巍巍递上的请辞奏折，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放下奏折，快步走到李东阳面前，亲手将他扶起，声音带着哽咽：“李师傅！您……您这是做什么？朝中离不开您啊！朕……朕也离不开您！”

这声“李师傅”，唤起了朱厚照幼时受他教导的记忆，充满了真挚的依恋。在他心中，李东阳不仅是臣子，更是如师如父般的存在。

李东阳老泪纵横，坚持道：“陛下……老臣老矣，残躯朽木，实难再为陛下分忧。如今陛下英明神武，靖安侯等贤才辈出，大明国势日隆，老臣……老臣可以放心去了。恳请陛下，允准老臣这把老骨头，回归故里，叶落归根……”

朱厚照看着李东阳那几乎站立不稳的样子，知道他所言非虚，再强留他，反而是种折磨。他紧紧握着李东阳枯瘦的手，泪水终于滑落：“李师傅……您为大明，为父皇，为朕……操劳了一辈子……朕……朕准了！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朕会让太医随行，所需药物，宫中随时供应！”

这一刻，君臣相得，真情流露。朱厚照对这位老臣，充满了感激与不舍。李东阳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他想起先帝弘治临终托孤的殷切目光，想起当年好友刘健、谢迁因反对刘瑾等宦官而愤然辞官，唯独他为了稳定朝局，忍辱负重留下来，不知承受了多少“恋栈权位”的骂名。如今，看到少年天子成长为一言九鼎、功业赫赫的雄主，看到朝局稳定，后继有人，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坚持与委屈，都值得了。他没有辜负先帝，也没有辜负老友们的期盼，他可以安心地去见先帝和老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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