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由大明 第101章 太医院内聚薪火

圣旨既下，整个帝国的官僚机器在巨大的恐慌和最高意志的驱动下，开始了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然而，当救灾的诏令传递到太医院时，这座平日里弥漫着药香、相对清静的皇家医署，却陷入了另一种恐慌。

“痘疮…天花…十室九空…” 太医院院使孙鹤年，一个须发皆白、医术精湛的老者，捏着那份要求太医院“即刻抽调精干御医及吏员，火速奔赴河南疫区”的诏令副本，枯瘦的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脸色灰败。他行医大半生，深知天花的恐怖。那不仅仅是高死亡率的疾病，更是能摧毁医者信心的梦魇！一旦染上，神仙难救！

“院使大人…这…这如何是好？” 一个中年御医声音发颤，“开封已成死地！我等…我等去了，岂不是…岂不是白白送死？”

“是啊院使！非是我等贪生怕死，实在是…此疫无解啊！自古医者，遇痘疮皆避之不及…何况是这等大疫爆发之地？” 另一位御医也面带惧色。

堂下聚集的十几位御医和吏员，人人面有菜色，眼神躲闪，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恐惧和推脱之意。谁愿去那阎罗殿般的疫区？

孙鹤年看着众人，心中悲凉。他何尝不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行的凶险。但皇命难违，更兼医者仁心…他长叹一声，正要硬着头皮点人。

“院使大人！” 一个清冽而坚定的声音打破了堂内的压抑。只见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的年轻身影排众而出，正是太医院院使孙鹤年的孙女孙妙仪。

孙妙仪眼神却明亮而坚毅，他对着孙鹤年和众人拱手道：“诸位前辈，妙仪不才，愿往开封！”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妙仪！你…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莫要意气用事！此去凶险万分！”

“痘疮无解！你去了也是白白送命！”

面对众人的劝阻和质疑，孙妙仪神色不变，朗声道：“妙仪知凶险！然，医者之道，存乎一心！疫病当前，黎民倒悬，岂可因畏死而退避？开封百万生灵，亦是陛下子民！我等食君之禄，享民之奉，此刻退缩，良心何安？医术或有穷尽，然仁心不可泯灭！纵前方是刀山火海，妙仪亦当往矣！恳请院使大人成全！”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众人心中激起波澜。堂内一片寂静，不少原本畏缩的年轻吏员，看着孙妙仪挺直的脊梁，眼中流露出羞愧和挣扎。

“好！好一个‘仁心不可泯灭’！” 孙鹤年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光彩，他猛地站起身，“老夫亲自带队！”

“院使！” 众人惊呼。

“不必再劝！” 孙鹤年斩钉截铁，“传令！太医院除值守宫禁必要人手外，凡五十岁以下，身体康健者，皆需报名备选！由老夫与林御医遴选十人！备齐所有治疗伤寒、退热、解毒之药材！尤其是生石膏、黄连、板蓝根、紫草、牛黄！再多备烈酒、石灰、生布！明日卯时，随钦差陈大人，开赴河南！违令者，革职查办！”

老院使的决断和以身作则，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大部分恐慌。在孙鹤年的目光逼视下，陆续又有几位年轻御医和通晓药理的吏员站了出来，脸上虽仍有惧色，却多了一份担当。很快，一支由十名御医、二十名精干吏员（通药性、能护理）组成的太医院救灾队伍集结完毕。库房被连夜打开，一车车珍贵的药材、一桶桶刺鼻的石灰和烈酒被迅速装车。肃杀而悲壮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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