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时三刻,日头西斜,暖光正好。李晚早早便候在了大门外。车马声由远及近,一辆熟悉的青帷马车在门前停稳。驾车之人动作利落地跳下车辕,转身向李晚抱拳一礼,声音洪亮:“晚儿小姐!”
“大牛哥?”李晚看清来人,着实一愣。眼前这憨厚壮实的汉子,不正是去年在雨花县匠心阁分店帮了大半年忙的大牛吗?他是柳香夫家齐府得用的车夫兼护卫,做事踏实,力气也大,分店刚开张时搬搬抬抬、送货看场,没少出力。他何时又来了雨花县?
未等她细想,车帘已被一只略显苍老却稳健的手掀开,露出一张和蔼温润的脸庞,笑容里带着久别重逢的慈爱。
“赵嬷嬷?”李晚更是惊讶。这位可是府城齐府的老人了,柳香身边的得力臂膀。当年李晚陪两个弟弟李杰、李旺赴府城参加院试,借住在齐府,便是这位赵嬷嬷带着孙女娟儿悉心照料她们的起居饮食,体贴入微。李晚新婚时,赵嬷嬷代表柳香来送贺礼,私下还额外备了一份自家精心准备的添妆,情意深重。前日自家乔迁宴、昨日去柳府拜访,都未见到她,李晚只当她留在府城料理事务,没想到竟也随柳香一同来了。
“晚儿小姐。”赵嬷嬷笑着颔首,下了马车,又转身小心搀扶柳香下车。
“香姨!”李晚心头一热,也顾不得询问大牛和赵嬷嬷了,急忙上前,亲热地挽住柳香的胳膊,“您可来了!上午婷儿跟我说您要来,我这心里就盼着呢。”
柳香任由她挽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在她脸上细细端详,心疼道:“昨夜又熬到几更天?瞧瞧这眼下,可是又琢磨你那蒙养会的事,没睡踏实?”
“什么都瞒不过香姨。”李晚坦然一笑,并不掩饰,“确实想了很多。昨日您和柳夫人提点的那些,句句金玉良言,让我茅塞顿开,又生出许多新的想法。我怕睡一觉忘了,索性趁着思路清晰赶紧记下来,这一写……就忘了时辰。”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也不全是为了蒙养会,前些日子心里琢磨了两款新玩具的雏形,昨夜也一并勾勒了出来。”
两人说着话,亲亲热热地往里走。迎出来的沈母见是柳香,忙笑着寒暄。柳香对李晚的这位婆母也十分客气,说了几句家常,才随李晚进了二进院东厢房的外间。这里临窗设了书案,靠墙摆着书架和几把舒适的椅子,几盆绿植点缀,简洁雅致,是李晚日常处理事务和接待亲近客人的地方。
直到落座,奉茶的青竹退下,石静无声地守到门外廊下,李晚才得了空细问。
原来,大牛和赵嬷嬷此番都是陪同柳香前来雨花县的。乔迁宴那日,柳香乘坐的是柳府的马车,车夫是柳府的人,大牛当时在柳府安置行李车马,并未露面。而赵嬷嬷,昨日李晚去柳府时,她恰好奉柳香之命外出办事,去了城西查看几处房产——这正是柳夫人为蒙养会物色的备选场地之一,因此错过了。
柳香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说道:“我出来时日不短了,府城一摊子事等着,明儿(齐明,柳香独子)一个人在家,我终究不放心。打算后日便启程回去。今日过来,一是与你道别,二来,匠心阁与怡绣坊的一些事,需当面与你细说。”
李晚闻言,笑容愈发明亮:“香姨,咱们这可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正有一肚子关于匠心阁的事,想找您商量呢!”说着,她起身从书案上取过一叠整理好的纸张,递给柳香,“这是午后刚理出来的,雨花县分店近三个月的账目和销售情形,我做了些简表,您看看。”
柳香接过,只见纸上并非寻常的流水账目,而是用清晰的线条绘制出柱状、折线图案,不同颜色的线条代表不同类别的玩具,销售趋势、占比高低一目了然。旁边还有分类摘录的顾客反馈与特殊要求。她先是微微一怔,旋即恍然,眼中露出激赏:“晚儿,你这法子好!清晰明了,比看大段文字账册省力多了,优劣一眼便知。你这脑子,真是灵光。”
李晚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想着如何让自己看得更明白些,胡乱画的,香姨不嫌粗陋就好。”
柳香仔细看了雨花县的销售情况,点头道:“雨花县这边,乡土认知类和简单机关类玩具一直稳中有升,说明路子走对了。倒是那些华而不实的摆件,确该调整。”她放下简表,神色转为认真,“府城总店那边,上月总体进项比前月涨了一成半。你设计的那款‘飞行棋’和‘换装玩偶’卖得极好,尤其是换装玩偶,不少夫人小姐买了给家中女孩儿,都说有趣又雅致。暂时没听到什么特别的需索。”
她话锋微转,带上几分凝色:“不过,府城月前新开了一家‘奇巧阁’,也专卖各色玩具。我让人去看过,里头好几样物事……瞧着颇为眼熟,似是仿了咱们匠心阁几款畅销的样式,价钱却比咱们低了两成不止。虽说做工粗糙,形似神不似,用料也次,玩几次就容易散架,但终究分走了一些图便宜的客源。若他们用料和做工上再用心一些,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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