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 385 年深秋,邹城郊外的茅草屋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屋内,仉氏正借着微弱的油灯修补着儿子孟子的粗布衣衫,针尖刺破指尖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麻布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桌案上摆着的陶碗里,只剩下小半块掺着野菜的粟米饼,这是母子俩明日的口粮。
三年前,丈夫孟孙氏在抵御齐军入侵的战役中阵亡,留给仉氏的除了这间四处漏风的茅屋,只有三岁的儿子孟轲和一箱子残缺的竹简。作为鲁国贵族孟孙氏的旁支,他们本应有体面的生活,却因战乱沦为底层平民。每当夜深人静,仉氏总会抚摸着丈夫遗留的青铜剑,剑鞘上 二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这是她坚守的信念。
娘,外面在打铁! 五岁的孟轲扒着门缝向外张望,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好奇。窗外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邻居住着个铁匠,整日挥舞铁锤打造农具,火星飞溅的场景让孩子们格外着迷。仉氏走到门口,看见儿子正模仿铁匠的动作挥舞着小木棍,嘴里还发出 的声响。
她的心猛地一沉。前几日刚发现孟轲跟着隔壁屠夫学吆喝,如今又迷上打铁,这些市井技艺虽能糊口,却绝非她期望儿子走的道路。丈夫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轲儿有圣童之相,务必教他明礼知义。 这句话如同烙印刻在仉氏心头,她知道,想要改变儿子的成长轨迹,必须先改变周遭的环境。
当晚,仉氏将家中仅有的几件旧衣和陶罐打包,又把丈夫留下的竹简小心翼翼地裹在被褥里。她摸着孟子的头轻声说:轲儿,我们要搬家了,去一个能听到读书声的地方。 孟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粗糙的衣角,那里藏着他全部的安全感。
第二天天未亮,仉氏背着行囊,牵着孟子踏上迁徙之路。深秋的晨霜打湿了她的布鞋,脚底很快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当她看到儿子好奇地数着路边的野草时,便咬着牙继续前行。她们要去的地方,是邹城的学宫附近,那里是知识汇聚之地,也是她为儿子寻找的第一个成长摇篮。
迁居到学宫附近的杂院后,生活并未立刻好转。仉氏靠着替人缝补浆洗换取粟米,常常忙到深夜。但让她欣慰的是,每日清晨,学宫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成了最好的闹钟,孟子会跟着摇头晃脑地模仿 学而时习之 的调子,虽然吐字还不清晰,却已能感受到那份庄重。
学宫的先生是位七十多岁的老儒,花白的胡须垂到胸前,每次路过门口看到孟子,总会笑着摸摸他的头。一日,先生正在教弟子们演习周礼,孟子扒着竹篱笆看得入神,回家后竟用泥巴捏成礼器,学着先生的样子向虚拟的宾客行礼。仉氏躲在门后看见这一幕,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所有的辛苦在这一刻都有了回报。
为了能让孟子旁听课程,仉氏每天天不亮就去学宫打扫庭院,帮先生清洗笔墨,用劳力换取儿子偷听的机会。有次天降大雨,她冒雨疏通屋檐下的积水,不慎滑倒摔伤了膝盖,却依然坚持完成活计。先生被这份执着打动,破例允许孟子在窗外听课,还时常赠送些写过字的废纸,让仉氏反过来教儿子认字。
孟子七岁那年,发生了一件让仉氏又气又喜的事。学宫正在举行祭祀仪式,孟子竟偷偷溜进院子,拿起祭祀用的俎豆(礼器),模仿祭祀流程一丝不苟地行礼。当先生发现时,非但没有责怪,反而惊叹道:此子对礼的领悟远超同龄,将来必成大器! 这件事很快传遍街坊,人们开始称呼孟子为 小圣人。
但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新的烦恼接踵而至。杂院里鱼龙混杂,除了求学的弟子,还有不少做小生意的商贩和手艺人。孟子渐渐学会了讨价还价的市井话术,有时还会跟着其他孩子玩赌博的游戏。更让仉氏忧心的是,他开始嘲笑那些家境贫寒的同窗,言语间带着不自觉的傲慢。
一个雨夜,仉氏看着熟睡的孟子,内心激烈地挣扎。学宫的环境虽好,却也沾染了市井的浮躁和虚荣。她想起丈夫留下的竹简中记载: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真正的教育,不仅需要知识的熏陶,更需要品德的滋养。
她再次做出惊人决定 —— 第二次搬家。这次的目的地,是邹城郊外的墓地附近,那里虽然偏僻,却能让儿子见识生死无常,培养敬畏之心。邻里都觉得她疯了,放着学宫的好环境不住,偏要去阴气重的地方,但仉氏坚信自己的判断,教育从来不是一条坦途。
墓地附近的居所比之前更加简陋,四面漏风的土坯房,出门就是连绵的坟冢。刚搬来时,孟子对葬礼仪式充满好奇,看着送葬的人群披麻戴孝、哭哭啼啼,他便召集邻家孩子模仿跪拜哭丧的模样,玩得不亦乐乎。
仉氏没有立刻制止,而是带着孟子仔细观察葬礼的每个环节。她指着披麻戴孝的孝子说:他们穿粗麻布是为了不忘亲恩之苦,痛哭流涕是因思念至亲之切。 又指着焚烧的纸钱解释:这是生者对逝者的牵挂,虽为形式,却藏着人间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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