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顺八年(1464年)的暮春,北京城笼罩在一片肃穆的喜色中。先帝朱祁镇的丧钟余音未散,新帝朱见深的大婚仪仗已在暗中紧锣密鼓地筹备。紫禁城东华门外的吴府,连日来车水马龙,绸缎庄的伙计扛着一匹匹云锦穿梭其间,金匠铺的匠人则捧着镶嵌宝石的凤冠雏形,在烛光下反复打磨。府中嫡女吴氏,正临窗而立,手中的绣绷上,一对鸾凤刚刚绣出首尾,针脚细密得如同她此刻的心思——三个月后,她将身着翟衣,从这里走进紫禁城,成为大明朝的第六位皇后。
彼时的吴氏不会想到,这顶用金丝和宝石堆砌的凤冠,戴在她头上的时间不过一个月。更不会想到,她的人生会在荣耀的巅峰骤然坠落,从母仪天下的皇后沦为被幽禁半生的废妃,最终在历史的缝隙中留下一段充满隐秘与遗憾的传说。
吴氏的命运,从一开始就与朱见深的人生轨迹紧密相连。这两个相差六岁的年轻人,都在皇权的漩涡中度过了动荡的童年。朱见深两岁时被立为太子,可没过几年,父亲朱祁镇在土木堡之变中被俘,叔父朱祁钰登基为帝,他的太子之位随即被废,贬为沂王。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朱见深身边唯一的依靠,是比他大十七岁的宫女万贞儿。而吴氏的家族,此时正处于稳步上升的阶段,她的父亲吴俊官至羽林前卫指挥使,叔父吴琮更是在保卫北京的战役中立下战功,被封为怀宁侯。
天顺元年(1457年),朱祁镇通过夺门之变重登帝位,朱见深也恢复了太子身份。随着太子逐渐长大,选妃之事被提上日程。按照明朝祖制,太子选妃需从勋贵之家的适龄女子中挑选,吴氏凭借出众的容貌、娴熟的礼仪以及家族的良好声誉,顺利进入候选名单。此时的她,不仅是吴府的骄傲,更被朝中不少大臣视为未来皇后的最佳人选。
不过,朱见深的心中早已有了归属。多年来与万贞儿相依为命的经历,让他对这位年长的宫女产生了深厚的依赖,甚至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爱恋。在他看来,万贞儿才是唯一能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可这样的想法,在当时无疑是天方夜谭——万贞儿出身低微,年龄又远超常规后妃,无论是先帝朱祁镇,还是朝中大臣,都绝不会允许她成为太子妃,更不用说未来的皇后。
朱祁镇对太子的心思并非毫无察觉,为了断绝朱见深的念头,他亲自为太子挑选妃嫔。经过层层筛选,最终有三位女子脱颖而出,分别是吴氏、王氏和柏氏。朱祁镇对吴氏尤为满意,认为她“容德端重,堪为太子妃”,甚至在临终前还特意叮嘱内阁大臣李贤:“太子妃已选定吴氏,可择吉日成婚。”朱祁镇的这番安排,既是对吴氏的认可,也是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吴氏家族手握兵权,与这样的家族联姻,能为朱见深登基后的统治增添一份保障。
天顺八年正月,朱祁镇驾崩,朱见深登基为帝,改元成化。此时的朱见深虽然已是皇帝,但根基未稳,不得不遵从先帝遗愿,筹备与吴氏的婚礼。可他对万贞儿的宠爱却丝毫未减,登基不久便将万贞儿封为贵妃,还时常留宿在她的宫中,这让即将成为皇后的吴氏提前感受到了来自情敌的压力。
吴氏的家人对此忧心忡忡,叔父吴琮特意找到她,语重心长地告诫:“皇家之中,恩宠易逝,唯有正位中宫,恪守本分,方能长久。万贵妃虽得宠,但出身卑微,不足为惧,你只需做好皇后该做的事,陛下自然会敬你。”吴氏将叔父的话记在心中,她明白,自己的地位是先帝钦定的,背后有家族和朝臣的支持,只要行得端做得正,万贞儿绝不可能动摇她的皇后之位。可她低估了朱见深对万贞儿的感情,更低估了万贞儿的野心和手段。
成化元年七月二十二日,紫禁城举行了盛大的皇后册封大典。吴氏身着绣有十二章纹的翟衣,头戴缀满珍珠宝石的凤冠,在文武百官的朝拜和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一步步走进奉天殿。朱见深身着衮龙袍,站在殿内迎接她,可他的眼神却有些游离,并未像寻常帝王那般流露出喜悦之情。吴氏心中虽有一丝失落,但更多的是身为皇后的责任感,她按照礼仪向朱见深行跪拜之礼,声音沉稳:“臣妾吴氏,参见陛下,愿陛下圣体安康,国祚绵长。”
册封大典结束后,便是热闹非凡的婚宴。宴席上,朝臣们纷纷向新帝新后敬酒,称赞吴氏的端庄美丽。吴俊夫妇坐在贵宾席上,看着女儿成为皇后,眼中满是自豪与欣慰。可这份热闹却与朱见深格格不入,他只应酬了片刻,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起身前往万贞儿的翊坤宫。
独守空房的吴氏,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皇后身份背后的孤独。宫女们小心翼翼地为她卸下凤冠,那沉重的分量压得她脖颈发酸,就像她身上肩负的责任一样。深夜,吴氏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精致却落寞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朱见深不爱她,但她坚信,只要自己尽到皇后的职责,管理好后宫,为皇帝诞下子嗣,总有一天能赢得他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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