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九年的暮春,北京城里的海棠开得正盛,微风卷着花瓣掠过紫禁城的琉璃瓦,落在翰林院编修钱贵家的庭院里。年仅十四岁的钱锦鸾正临窗刺绣,素白的绢上一只鸾鸟振翅欲飞,针脚细密得如同她眼底的光。这时,管家匆匆进来通报,说宫里派了内侍来传旨,要选钱家女入东宫为妃。钱锦鸾捏着绣花针的手猛地一顿,针尖刺破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落在鸾鸟的羽翼上,像极了命运埋下的伏笔。
钱家并非勋贵世家,钱贵官阶不过从六品,这样的家世能被选中,连钱贵自己都觉得意外。直到内侍宣读圣旨时特意提到“淑慎温恭,堪配东宫”,钱锦鸾才隐约明白,这场看似偶然的选秀,实则是张太后深思熟虑的结果。当时的东宫太子朱祁镇年仅十五,正是懵懂贪玩的年纪,张太后担心勋贵之女仗势骄纵,影响太子心性,便特意从品行端正的中层官员家中挑选儿媳。而钱锦鸾自幼饱读诗书,性情温婉,又因父亲常年在外任职,练就了一身沉稳持重的本事,恰好符合张太后的要求。
入宫前一夜,母亲将一支祖传的赤金点翠凤钗插在她发间,哽咽着说:“皇家不比寻常人家,凡事忍字为先,保全自己最重要。”钱锦鸾摸着凤钗上冰凉的翠羽,轻声应道:“女儿记下了。”她不知道,这支凤钗日后会陪着她经历无数风雨,见证她从青涩少女到铁血皇后的蜕变。
宣德十年正月,明宣宗驾崩,太子朱祁镇登基为帝,改元正统。同年五月,钱锦鸾被册封为皇后,举行了盛大的册封仪式。当朱祁镇牵着她的手走上丹陛时,她抬头望见年轻帝王眼中的澄澈与热忱,心头的忐忑渐渐消散。朱祁镇虽年幼,却有着少年人特有的真诚,他知道钱皇后家世普通,怕她在宫中受委屈,特意下旨允许她随时召见家人,还将钱贵擢升为中府都督同知。
最初的几年,帝后情深,成为后宫佳话。朱祁镇每日退朝后,总会先到坤宁宫与钱皇后同食,跟她讲朝堂上的趣事,或是听她读一段诗文。钱皇后从不干预朝政,却总能在朱祁镇烦躁时,用几句温和的话语安抚他的心。有一次,朱祁镇因为处置贪官的事与大臣争执,回到后宫时满脸怒色。钱皇后没有直接劝说,只是亲手为他泡了一壶安神茶,然后说起自己小时候听父亲讲的“公生明,廉生威”的故事。朱祁镇听着听着,气渐渐消了,第二天便采纳了大臣的建议,公正处置了贪官。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正统七年,张太后驾崩,一直被她压制的宦官王振开始崭露头角。王振善于揣摩朱祁镇的心思,很快便获得了宠信,逐渐干预朝政。钱皇后看出王振野心勃勃,多次提醒朱祁镇“宦官干政,国之祸端”,但朱祁镇此时正信任王振,只当是皇后多心,并未放在心上。钱皇后见劝说无效,便不再多言,只是暗中叮嘱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不得与王振一党往来,始终保持着清醒的立场。
更让钱皇后忧心的是,她入宫多年,始终未能为朱祁镇诞下子嗣。后宫中,周贵妃率先生下皇子朱见深,随后又有几位妃嫔诞下子女,唯有钱皇后的坤宁宫一直冷冷清清。有大臣上奏,请朱祁镇册立朱见深为太子,并晋封周贵妃为皇后,以“母凭子贵”为由逼宫。朱祁镇却力排众议,不仅驳回了大臣的奏请,还特意安慰钱皇后说:“朕与你夫妻情深,子嗣之事自有天意,谁敢动立后之念,朕定不饶他。”
钱皇后深知朱祁镇的维护,心中感激不已,但也更加谨慎。她主动抚养朱见深,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每日亲自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周贵妃对此心怀不满,多次在朱祁镇面前说钱皇后的坏话,污蔑她苛待皇子。朱祁镇每次都笑着安抚周贵妃,说:“皇后贤良淑德,朕信得过她。”其实,朱祁镇私下里也曾问过朱见深,皇后待他如何。朱见深年幼却懂事,回答说:“皇后娘娘待我很好,比母亲还温柔。”朱祁镇听后,更加坚定了维护钱皇后的决心。
正统十四年,蒙古瓦剌部入侵,王振为了炫耀权势,极力怂恿朱祁镇御驾亲征。朱祁镇不顾大臣们的反对,执意决定亲征,临走前特意到坤宁宫与钱皇后告别。钱皇后拉着他的手,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劝说道:“陛下万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不如派大将出征,您在京城坐镇指挥就好。”朱祁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说:“朕是大明天子,当为国守土,岂能退缩?你放心,朕很快就会回来。”他摘下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塞到钱皇后手中,“这个你拿着,见玉如见朕。”
钱皇后望着朱祁镇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她知道王振不懂军事,跟着去只会误事,便立刻让人找来钱贵,让他想办法阻止皇帝亲征。钱贵虽为武将,却人微言轻,根本无法改变朱祁镇的决定,只能在出发前悄悄给随行的将领捎话,让他们务必保护好皇帝的安全。钱皇后则每日在坤宁宫焚香祷告,为朱祁镇祈福,她许下心愿,若是朱祁镇能平安归来,她愿意折寿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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