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不停。
宁凡走出了镇北将军府。
身后那扇沉重的朱红府门,“吱呀”一声合拢,最后的闷响将内里的一切彻底隔绝。
那些哭喊、惊恐、混乱,都与他无关了。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他重新回到了这片冰天雪地。
咯吱,咯吱。
脚踩在没过脚踝的积雪里,发出单调的声响。
街道两旁的屋檐下,挂着被冻得硬邦邦的红灯笼。
偶尔有行人裹紧了皮袄,缩着脖子匆匆跑过,看到他这身几乎**的打扮,先是惊愕,随即脸上便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
人们下意识地绕开他,像躲避什么不祥之物。
街角,一家包子铺的蒸笼正冒着滚滚白气,肉馅的香味霸道地钻进鼻腔。几个孩童在雪地里追逐打闹,摔倒了,也不哭,抓起一把雪就往同伴脸上糊去,笑声清脆。
这些属于人间的烟火气,与宁凡格格不入。
他像一个游荡在人间的孤魂,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
那能轻易刺透棉衣的寒风,刮在他布满伤疤的皮肤上,却激不起半点寒意。
十年蛮荒,他归来的唯一执念,就是与那个家做个了断。
现在,执念了了。
然后呢?
他停下脚步,站在十字街口,一片茫然。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中带着三分挑逗、七分玩味的女人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哟,小凡凡,跟家里人闹掰后,哭鼻子了?】
【你那点芝麻绿豆大的破事,总算是弄完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姐姐我了?】
宁凡的身形没有动。
那死寂的脑海里,因为这个熟悉的声音,终于泛起了一丝涟含。
思绪,被强行拉回到了十年前。
那片无尽的骸骨葬地。
……
冰冷,刺骨的冰冷。
八岁的宁凡从昏迷中醒来,是被活活冻醒的。
他蜷缩在一个散了架的铁笼子里,扭曲的铁条像怪物的爪子,卡着他的身体。
四周一片死寂,没有蛮人的叫骂,没有异兽的嘶吼,连风声都没有。
他挣扎着从铁笼的破口爬出去,手掌被锋利的铁皮划开,鲜血很快就在严寒中凝固。
当他站起身,看清周围的一切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里是哪里?
入目所及,是一片白色的“森林”。
一根根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白柱子”从地面刺出,直插灰蒙蒙的天空。他仰着头,脖子都快断了,也看不到顶。
他伸出小手,摸了摸离他最近的一根“柱子”。
触感光滑,冰冷,带着一种玉石般的质感。
他顺着这根柱子往旁边看去,看到了更多排列整齐的“柱子”,组成了一面巨大的、向上弯曲的“墙壁”。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柱子,这是一头未知巨兽的……肋骨。
而他,正站在这头巨兽的胸腔里,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
这里是地狱!是传说中的巨兽坟场!
他想跑,可放眼望去,全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巨大骸骨。有的像连绵的山脉,有的像倒塌的宫殿,无边无际。
浓郁的死气和腐朽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让他阵阵干呕。
“爹……娘……”
他无助地哭喊,声音在这片死寂的骨海中,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他被抛弃了。
被他的父亲,镇北将军宁战天,亲手送到了这里。
那个男人冷漠的脸,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要回家!
他要回去问个明白!
为什么!
这个念头,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在他被恐惧和绝望冻僵的心里,顽强地燃烧起来。
就在这时,一点暗金色的光,闯入了他的视野。
在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巨大骸骨之下,那点光芒微弱,却异常执着。
仿佛是这片死亡世界里,唯一的生机。
那光芒,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他忘记了恐惧,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手脚并用地朝着那片光芒爬去。
锋利的骨片划破了他的膝盖和手掌,他却感觉不到疼。
当他终于爬到近前,拨开覆盖在上面的一块头骨碎片时,他看清了。
那是一截只有半尺来长的胸骨,通体呈现出一种古老神秘的暗金色,正散发着微弱的光。
在看到它的瞬间,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渴望,让他再也无法抑制。
他伸出了颤抖的手。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截胸骨的刹那。
嗡——
暗金色的胸骨猛地一震,化作一道流光,快到根本无法反应,直接射入他的胸膛!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这片万古的死寂。
宁凡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撕开了。
一股滚烫的、霸道到极致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撞。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体内的骨头,正被一寸寸碾碎,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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