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谷,名不副实。
没有璀璨星河,没有浩渺天穹。只有一片被无形巨力碾碎、扭曲的绝望之渊。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仿佛浸透了铁锈与干涸的血液,沉沉地压向龟裂破碎的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臭氧的刺鼻气息,以及一种更深层的、源自空间结构本身被强行撕裂后溢出的、冰冷而混乱的“虚数残响”。大地如同被巨神践踏过的陶器,布满了深不见底的裂痕、熔融后又冷却的琉璃状结晶山丘,以及无数悬浮在半空中、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空间碎片。
这里是虚数织叶者“弦歌”最后陨落之地。残留的力量如同不散的怨魂,将此地化作了生机断绝、法则紊乱的绝域。风中似乎还回荡着那曾经试图编织命运、最终却被命运无情扯断的琴弦哀鸣。
在这片死寂破碎的绝地中央,一道身影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如同定海神针般,牢牢钉在混乱的核心。
——清晏。
她并未穿着战斗的劲装,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素雅衣衫,长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根玉簪固定。然而,此刻她周身散发的气息,却与她恬淡的外表截然不同。
她单膝微屈,半跪在一处相对平整的焦黑晶石上。面前,是那柄名为伴君眠的古朴长剑,青铜剑身嵌暗金星痕,此刻剑尖向下,深深插入晶石之中,剑身萦绕的青色雾气变得极其稀薄,蝌蚪文黯淡无光,仿佛也在这片绝域中耗尽了力量。而她的右手,正死死地按在腰间——那个长一点二米的朱漆竹节圆筒之上。
筒身浮雕的鎏金云纹与赤鸢翎羽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微弱的华光,筒口悬挂的白玉环在紊乱的气流中发出细碎清越的碰撞声,如同绝境中不屈的琴音。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无奈和自嘲的叹息,从清晏唇间逸出,消散在呜咽的虚数残风里。
她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清澈如冰雪初融的眸子,此刻却如同淬炼了千万次的寒星,锐利得能刺穿凝固的铅云。目光扫过这片被彻底打烂的天地,扫过那些如同贪婪秃鹫般悬浮在裂谷边缘、蠢蠢欲动的扭曲阴影——那是被“弦歌”陨落的能量和此地紊乱法则吸引来的虚数孽物,如同跗骨之蛆,伺机吞噬一切残留的力量。
“一个两个的,”她的声音清泠,在死寂的谷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和一丝压抑到极致的愠怒,“就我一个人,好意思吗?”
这句话,像是对这片绝地的控诉,像是对那些躲藏在暗处、利用她探路之人的嘲讽,更像是对自己这“孤身赴险”境遇的无奈调侃。没有声嘶力竭,却字字如冰珠落地,砸在凝固的空气里,清晰地传递出一种“我很不爽,后果自负”的孤傲气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种无形的开关!
“嘶啦——!”
“嘎吱——!”
裂谷边缘,空间如同被无形之手撕扯,数道形态扭曲、散发着混乱吞噬气息的虚数孽物终于按捺不住,如同离弦的污浊箭矢,裹挟着撕裂空间的尖啸,从不同角度朝着晶石平台上那孤身一人的身影,疯狂扑噬而来!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沸腾的暗影,又似破碎的镜面聚合体,所过之处,连残留的空间碎片都被其吞噬、同化!
……
杀机,瞬间降临!
清晏的眼神骤然一凝!那点无奈和自嘲瞬间被冻结、碾碎,化为最纯粹的、冰冷如万载玄冰的战意!
按在腰间竹筒上的右手五指猛地发力!
“咔哒!”
一声极其清脆悦耳的机括弹响,如同拨动了无形的琴弦!
伞钮处,那昂首鹤首造型的红宝石被精准按下!
“嗡——!”
奇异的嗡鸣声自竹筒内响起,并非金铁交鸣的刺耳,而是如同古筝琴弦被拨动后的悠长余韵,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瞬间扩散开来,竟隐隐压过了虚数孽物扑来的尖啸和空间的哀鸣!
青霄伞·启匣!
“唰——!”
一道青影如同潜龙出渊,骤然从朱漆竹筒中弹射而出,在空中瞬间展开!
“遮云蔽日!”
八边形的伞面豁然张开!外层蒙着的半透明天蚕丝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温润如玉的光泽,水火不侵的特性瞬间隔绝了扑面而来的混乱能量乱流!内衬贴着的金箔竹膜,则在伞面撑开的刹那,将水墨绘制的《万里江山图》清晰地投射出来!巍峨群山,浩渺云海,一只朱煊的虚影在云海间振翅翱翔,栩栩如生!磅礴浩瀚的江山意境,瞬间充斥了这方破碎绝望的天地,带来一种强烈的视觉与精神冲击!
二十四根记忆合金锻造、形似湘妃竹节的伞骨,如同最坚韧的龙筋,瞬间绷直,撑起这方水墨江山!伞骨尖端缀着的微型青铜铃铛无声震颤,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淡金色能量涟漪以伞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扑来的虚数孽物的速度硬生生迟滞了一瞬!
“雕虫小技,也敢扰我观景?”清晏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嘲讽。她甚至没有起身,依旧半跪于地,左手依旧按在插入晶石的伴君眠剑柄之上,稳固心神,沟通此地残存的、属于“弦歌”的微弱法则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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