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脚步,踏在布满灰尘的水泥走廊上,发出沉闷而粘滞的回响。
啪嗒。血珠从凤筱垂落的指尖滴落,砸开一小朵暗红的花,旋即被鞋底碾入尘埃。
啪嗒。又一声。单调,清晰,如同某种古老而残酷的计时,丈量着这具躯壳与灵魂之间被强行撕裂的距离。
身后,是死寂的真空。
凝固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蛛网,粘附在她挺直却孤绝的背影上。那目光里混杂着惊骇、恐惧、茫然、探究,还有景言那双死死盯着她、几乎要滴出血来的、充满了痛心与荒谬认知的眼睛。
林月语压抑的、劫后余生般的啜泣,柳桐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谭靖宇瘫软在地的恶臭……都成了这片死寂真空里扭曲的背景音。
凤筱没有回头。
赤瞳深处,那片死寂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寒冰,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剧痛、屈辱、为白芷不值的滔天怒火、被规则死死摁住咽喉的憋闷、以及那几乎将识海撕裂的精神风暴——都死死地冻结在冰层之下。
只有肩头那只唯有她能看见的荧光水母小纤,颜色已从绝望的猩红褪成一片毫无生气的灰白,像燃尽的余烬,在她意识里发出断续的、濒临崩溃的电流杂音:“规则……排斥……峰值……精神壁垒……重度破损……抹杀……倒计时……强制……休眠……”
小纤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沉寂下去,化作一个黯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小灰点,紧紧吸附在她的肩胛骨上,如同一个死亡的印记。
“没事。”
“只是被笔……划了一下。”
“都散了吧。”
那平淡得近乎诡异的话语,还在冰冷浑浊的空气中飘荡,如同某种不祥的谶语。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唇边残留的血腥味,铁锈般的腥甜,混杂着白芷记忆中那永远挥之不去的、苦涩的药味。
她只是往前走。
左手掌心被自己指甲掐破的伤口也在渗血,黏腻的温热感提醒着她这具身体的存在。她用这只同样在滴血的手,随意地在染血的右袖口上抹了一把。
粗糙的涤纶布料摩擦着皮开肉绽的伤口,带起一阵钻心的、令人牙酸的刺痛,碎塑料片在皮肉里搅动。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痛楚是别人的。
……
清晏无声地跟在她身侧一步之遥。
琉璃色的眼眸里不再是平日的清冷,而是翻涌着浓重的忧色与某种冰冷的决绝。她的指尖一直按在腰侧校服那不起眼的褶皱处,那里,属于轩辕剑伴君眠的微弱剑意如同被囚禁的怒龙,在布料下无声地嗡鸣、冲撞。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凤筱周身那压抑到极致、反而呈现出诡异平静的毁灭风暴,那风暴的中心,是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剧痛和一片焚烧殆尽的荒芜。她几次想开口,想扶住凤筱那只微微颤抖、却死死握成拳的左手,但最终只是将唇抿成一条更冷的直线,沉默地成为她身后一道无形的屏障。
走廊的尽头,那部老旧的货梯门开着,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弦歌不知何时已抱着她那被宽大校服裹住的“空荡”,幽灵般静立在电梯轿厢的阴影里。
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小半截冷白如玉的下巴和紧抿的、线条如刀锋的淡粉色樱唇。当凤筱染血的身影踏入电梯时,弦歌冰晶般的眼眸穿透兜帽的阴影,精准地落在她血肉模糊的右手上,随即又飞快地移开,落在清晏按着剑意的手指上。冰冷的空气在三人之间无声地流转,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戒备与沉重。
“叮——”
刺耳的铃声再次响起,电梯门在六楼艰难滑开。那股熟悉的、浓重的灰尘和霉菌混合着陈旧杂物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三人吞没。
楼道昏暗死寂,与楼下的喧嚣恍如隔世。只有尽头那扇小窗透进一点惨淡的天光,照亮空气中悬浮的尘埃。
凤筱径直走向01室。
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锁孔,这一次,她甚至没有动用一丝星辉的力量,只是用那只完好的、同样沾满血污的左手,粗暴地拧动着。锁芯发出艰涩刺耳的摩擦声,像是在垂死挣扎。
她仿佛在和这破锁较劲,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左手掌心的伤口被钥匙粗糙的边缘再次磨破,鲜血染红了冰冷的黄铜。
“咔哒!”
一声闷响,锁终于开了。
凤筱猛地推开门,一股更浓重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她没有回头,身影没入门后浓重的阴影里。
“砰!”
门在她身后被重重甩上!
巨大的声响在死寂的楼道里回荡,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也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清晏和弦歌的心上。
清晏在紧闭的01室门前停住脚步。
琉璃色的眼眸里忧色更浓,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扇薄薄的门板之后,一股毁灭性的能量正在失控的边缘疯狂冲撞,又被某种更强大的意志死死地、痛苦地压制着,如同被囚禁在熔岩地核深处的星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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