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折子的墨迹还带着砚台的微凉,张春闺接过时指尖不自觉地顿了顿。程景浩将卷宗递妥,转身回验尸的院子里对一旁收拾验尸工具的黄仵作笑道:“黄叔,张县令批了假,过了元宵再回青云城当差,薪水照发。今儿咱们在县里添置些年货,明儿一早我驾车送你回去。”
黄仵作枯瘦的手顿了顿,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堆起褶子般的笑,连连点头:“好,好!”他孤家寡人一个,衙门的月钱大多沉甸甸压在箱底,这些年承蒙程景浩和徐掌柜照拂,早想挑些他们爱吃的糕点、合用的物件回报。他摸了摸腰间鼓囊囊的钱袋,眼里满是盘算,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衙门角落的三个老仵作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眼底翻涌着掩不住的羡慕,却也只能暗自咂舌。黄仵作的验尸本事摆在那儿,又有张县令和程景浩这两座大山撑腰,平日里没被挑错追责、克扣月钱已是万幸,哪里还敢有半句怨言。
那新来的帮工搓着手凑上前,眼神里满是打探——他跟着老仵作们混了几日,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捞着。几天前还对他和颜悦色的三个老仵作,这几天却像换了副面孔,要么低头擦拭工具装聋作哑,要么侧身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冷淡得像数九寒天的风:“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自己的活计。”帮工讨了个没趣,只能眼睁睁看着程景浩和黄仵作走出衙门,背影消失在街角。
出了县衙大门,街上已是人声鼎沸。挑着年货的小贩沿街吆喝,穿新衣的孩童追跑打闹,空气中混着糖糕的甜香与腊肉的咸香,满是年关的热闹。程景浩目光扫过熙攘人群,快步追上走在前头的黄仵作,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黄叔,现世道不太平,匪患猖獗。银两可别露白,被抢了财物是小事,丢了性命就不值当了。你这身子骨,乖乖跟着我就好,要买什么我来拎,我驾了马车来,多少都装得下,不急。”
黄仵作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连连应道:“听你的,听你的!”
两人一路走到西城集市,刚拐进街口,程景浩便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前几日他进县城时,遇见的那位从关外收购牛羊肉,转卖到京城及北方各县的商人。程景浩大步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朗声道:“掌柜的,别来无恙?”
那商人回头一见是他,先是一愣,随即拱手笑道:“是程兄弟!你这是也来办年货?”
“算是吧,”程景浩笑了笑,话锋一转,“我问你,你在关外收的宰好的牛羊,在这里卖多少一头?若是肉质真如你前几日所说那般鲜嫩,我先向你订五十头牛、五十头羊,送到青云城。往后有机会,还让你直接送进京去。”
商人闻言,眼睛瞪得溜圆,上下打量着程景浩身上那件普通的粗布棉衣,满脸不可置信:“客官,你莫不是拿小的寻开心吧?”
程景浩挑眉一笑:“怎么,我穿成这样,你就觉得我付不起银两?你按我说的,先将五十头牛、五十头羊备好送抵青云城,定金多少,你写好契约,我今日便给你。今年你若送牛羊进京,可到程郭酒楼一坐,我做东,请你吃顿好的!”
“程郭酒楼?”商人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里的震惊更甚,“那可是京城顶有名的酒楼,里头消费的都是达官贵人,小的曾远远望过一眼大堂!”
“我便是程郭酒楼的程管事,”程景浩淡淡说道,“你到了那儿,报我的名字,石掌柜自会引你见我。”他话音未落,目光忽然被人流中一道身影吸引——那是个身着蓝色玄衣、手持折扇的俊朗书生,虽立于嘈杂人群中,却自带一股清冷出尘的气质,身后跟着位二十左右腰间插着皮鞭的红衣艳女,两人在人流中格外扎眼。
程景浩见那商人还在兀自怔忡,便抬手打断他:“掌柜,我瞧见个熟人,先失陪片刻。你若是想好了,待会到东城的瑞祥酒楼找我。”说罢,他快步走到停在路边的马车旁,黄仵作正扒着车帘东张西望,车里已堆了不少刚买的糕点、布匹。
“叔,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程景浩叮嘱道。
黄仵作连忙点头:“好嘞,我就在这儿守着,哪儿也不去!”车里的年货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可宝贝得紧,生怕一转身就被人顺手牵羊。
程景浩应了一声,转身便朝着与那蓝色玄衣书生相反的方向走去——方才他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有衙门的捕快在巡逻。他身形高大,面容自带几分肃杀之气,加之长年做行刑之事身上自带血腥,集市上的行人见了他,都纷纷主动侧身让路。
巡逻的捕快也认得程景浩,不等他走近,领头的捕快便笑着迎了上来:“程兄,今日怎么有空来集市?”
程景浩与他寒暄了两句,忽然压低声音,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兄弟,想不想立功?”
那捕快眼睛一亮,心里顿时热了起来。程景浩可不是寻常人,曾在衙门做过刽子手,如今又深得张县令器重,且为人仗义,但凡有好处总会想着他们。张县令也向来知人善任,之前几个办案得力的捕快,都被他举荐到边关军队做了部长,可比在衙门里当差风光多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