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推理创作。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暮春的江南,烟雨如丝。
林念桑站在新辟的官道旁,望着远处连片的稻田。秧苗刚插下不久,嫩绿的新叶在细雨里舒展着,像铺开了一匹巨大的、湿润的锦缎。几个农人披着蓑衣在田埂上走动,不时弯腰查看水情,远远地,能听见他们用吴语交谈的声音,语调是松快的。
“大人,风有些凉了。”随行的书吏轻声提醒。
林念桑点点头,却没有挪步。他来江州府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他几乎走遍了辖区内每一个县。新推行的“均田税制”在这里试点,将从前按人头征收的赋税,改为按实际田亩数量与肥瘠程度分级课税。政策推行之初,阻力重重——地方豪绅连夜修改田契,胥吏暗中串联抵制,甚至有几处村庄发生了聚众抗税的骚动。
他都一一化解了。
此刻细雨中的宁静,是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换来的。
“王老汉家今年能多留三成粮。”林念桑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书吏忙翻看手中的册子:“是,按新税制算,王老汉家二十五亩中田,今年应纳粮比往岁少了四石七斗。他家七口人,这些粮食……”
“够两个娃娃吃饱饭,够老母亲抓几副药,或许还能扯几尺布,做身新衣。”林念桑接过了话。他的目光仍停留在田野上,仿佛能穿透蒙蒙雨雾,看见那些他从未踏入、却已了然于心的农家院落。
书吏怔了怔,低头称是。
回城的路上,雨渐渐停了。夕阳从云层裂缝里漏出来,给湿漉漉的青石板路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马车驶入城门时,街道两旁竟聚集了不少百姓。起初只是三三两两,后来人越来越多,几乎堵塞了道路。
“发生何事?”林念桑蹙眉。
车夫还没答话,人群前方一位白发老者已颤巍巍走上前来,竟是江州府最有名望的乡绅陈老太爷。老人身后,四个壮汉抬着一件用红绸覆盖的物件,看形状,像是一把极大的伞。
“林大人!”陈老太爷深深一揖,声音洪亮得不像古稀之人,“江州百姓,感念大人新政仁德,特制‘万民伞’一把,聊表寸心!”
红绸被掀开的刹那,林念桑呼吸一滞。
那确实是一把伞,一柄高达九尺、需四人合抱的巨伞。伞面用的是上好的湘妃竹作骨,蒙着素白色的绸缎——不是喜庆的红,而是肃穆的白。更令人震撼的是,那白色的伞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墨迹有新有旧,字迹有工有拙,从伞顶一直蔓延到伞沿,怕是有上万个。
“这是……”林念桑下了马车,走到伞前。
陈老太爷眼眶微红:“伞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受惠于新税制的农户当家人亲自签下的。有些人不识字,便按了手印。老夫组织乡老收集了整整一个月,从最北的青阳县,到最南的临水县,一个村子都没落下。”
人群中,一个黝黑的汉子突然跪了下来:“林大人!往年这个时候,俺已经愁得睡不着觉了!收的粮食交完税,剩下的不够吃到秋收!去年俺娘就是饿着省下口粮给娃,自己熬到开春就……”
汉子说不下去了,重重磕了个头。
他这一跪,如同推倒了第一块骨牌。街道两旁,百姓如潮水般跪倒一片。有白发苍苍的老妪,有面容枯槁的妇人,有赤着脚、裤腿还沾着泥点的汉子。没有人号哭,但那种沉默的跪拜,比任何哭声都更有力量。
林念桑站在原地,感到从未有过的沉重。
他记得每一个数字:江州府试行新税制三月,共计减免贫苦农户赋税七万四千石;重新清丈出被豪强隐匿的田亩十二万顷;因不堪税负而逃亡的农户,已有三成返回原籍。
数字是冰冷的,但眼前这些人,是热的。
“诸位请起。”林念桑开口,声音有些哑。
没有人动。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那把巨大的万民伞前,伸手触摸伞面上那些名字。墨迹渗入绸缎,有些已经晕开,像是岁月本身留下的泪痕。他的指尖停在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上——这应该就是刚才书吏提到的王老汉吧。
“这把伞,”林念桑转过身,面向众人,“我不能收。”
人群骚动起来。
陈老太爷急道:“大人!这是百姓的一片心啊!”
“正因为是百姓的心,我才更不能收。”林念桑的声音清晰起来,在寂静的街道上传得很远,“我林念桑食朝廷俸禄,行分内之事。税制改革,是皇上的恩典,是朝廷的德政,林某不过是执行之人,何德何能,敢受此‘万民’之誉?”
他走到跪在前排的一个老农面前,弯身将老人扶起:“老人家,您今年高寿?”
“六……六十八了。”老人受宠若惊。
“我祖父也快到这个年纪了。”林念桑微笑,替他拍了拍膝上的尘土,“他常对我说,为官者就像田里的稻草人——看上去站在高处,实则两脚插在泥里。风雨来了要先扛着,鸟儿来了要赶着,等庄稼熟了,却不能伸手摘一粒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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